第21章 重拾“罗锅子”的雅号

    一个人，病了，倒下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非但治不好还增添了新病，尤其是心病。什么算是心病？心病就是心理疾病，心情压抑、没有办法开心，对身边的人和事、对未来的世界充满悲观、消极的情绪，太容易紧张和焦虑。

    往往因为一件事情一个人或者一句话就会在心里留下一个疙瘩，老长一段时间甚至一辈子都解不开，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心病。

    罗军坡病倒之后的第三天，医生通知英子可以出院了。罗军坡接了通知高兴地去办了出院手续。

    英子内心却没有丝毫的轻松和喜悦。回家的路上，她感觉每一步都异常沉重。她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魏雷那张狰狞的脸庞，耳边仿佛还能听到他恶毒的话语。她害怕青石镇人的白眼和指指点点，害怕他们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自己。

    罗军坡能察觉到英子的不安，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试图传递给她一些力量。然而，他自己也无法摆脱内心的阴影。魏雷的凌辱不仅是对英子的伤害，也是对他尊严的践踏。他担心青石镇的人们会议论纷纷，甚至会对他们一家产生偏见和歧视。

    他在心底里拿一句老话儿自我开导：“谁人背后无人说，哪个人前不说人。”去他妈的，不嫌累，只管说去吧。

    当他们走进家门的那一刻，英子还是忍不住扑倒在床上，放声大哭起来，因为西厢房里熟悉的环境让她立刻想起被魏雷凌辱的一幕，她太难过，太痛苦了。她的泪水浸湿了枕头，心中的痛苦和恐惧随着泪水一同释放出来。

    “我们该怎么办？”英子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罗军坡，“我害怕，我害怕遇到他，我害怕他们会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们，我害怕他们会嘲笑我们。”

    罗军坡的心中同样无奈和迷茫，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表现出软弱。他紧紧抱住英子，轻声安慰道：“别怕，有我在呢。我们会一起面对这一切，一起度过这个难关的。”

    说是说，其实，罗军坡也不愿意出门，见人说啥好呢？毕竟，英子是自杀，闲着没事谁会自杀？毕竟，自杀也不是光彩的事，谁愿意不光彩的事落在自己的头上？他最不希望的是出门碰上魏雷那个混蛋，他甚至害怕自己会失控杀了他。

    可是毕竟同在一个屋檐下，低头抬头的，怎么能不见面呢？

    青石镇不大，世界太小。这倒是没有碰上魏雷，罗军坡在青石镇的石板街上却遇见了卫生所的周医生。

    周医生也是青石镇人，在卫生所上班，在家里住。因为医生这个职业，镇子里的病病歪歪、伤风感冒谁都离不开，他算镇子里的能人、有用的人，所以受人尊敬，人人羡慕。

    周医生是一位中年男性，身材瘦削而高挑，给人一种精干的感觉。典型的小麦色皮肤呈现出一种健康之美，显得十分精神；他的眼睛深邃明亮，透露出一种沉稳和睿智的光芒；鼻梁高挺，嘴唇紧抿，展现出他的坚毅和果断。

    周医生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他的穿着整洁得体，骑着一辆棕红色摩托停在大杨树底下罗军坡的跟前，身上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消毒水味：“军坡回来了？英子出院了？没什么事了吧？”一连问了几个关心的问题。

    罗军坡一一做了回答，并且表达了感谢之情。

    临走周医生说：“多做一做英子的思想工作，看好她！”

    看好她！这一句话点醒了罗军坡，也给他以后的生活带来了无尽的灾难。

    罗军坡想起几天前在卫生所抢救英子结束后，周医生就说过这样一句话，“怎么连老婆都看不好？”

    什么意思？周医生这话是什么意思？埋怨他没看住英子让她自杀了，还是没看好她让那个禽兽糟蹋了英子？

    一连串的疑问逼得罗军坡心烦意乱、脑浆都要溢出来了：周医生是一语双关吗？是关心他还是嘲笑他？

    他猜不透。但他不傻，他也明白一些道理。

    在青石镇有一种现象让人啼笑皆非，有些人就像弹簧，你强他就弱，你弱他就强。他们总是找软柿子捏，遇到硬茬就立马变怂。在青石镇，没实力不行！实力就是王道，没有实力，你就只能被人踩在脚下，任人宰割；有了实力，就任性。在青石镇，有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得罪所有人；有的人，则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任何人。

    周医生是哪种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那句话。

    罗军坡固执地认为周医生在嘲笑他，周医生嘲笑他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整个镇子都知道了魏雷强暴英子的这件事，意味着以后的青石镇人都可以啐一口唾沫到英子的脸上，意味着不管大人还是小孩都可以跟在她的背后指指点点，意味着罗军坡一辈子要活在嘲笑里

    罗军坡踉踉跄跄，不知道怎么回到了家里。一头拱到床里，再也没有起来。

    为什么？因为：罗军坡从来没有活在自己的心里，而是活在别人的眼里。活在自己的心里可以得到安慰，活在别人的眼里往往会被捉弄。

    罗军坡简单地认为，老婆被强暴是受害者不应该被嫌弃，但是不能暴露于天下，这是他的底线。周医生的这句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不单单是男人的虚伪。生活原本如此：

    “善良的人做人卑微小心，处处忍让，却常常被人踩在脚下；善良的人勤勤恳恳，忙忙碌碌，却少有出人头地；善良的人忠厚诚实，却常遭人算计，被人利用其实，一味地忍让不是善良，只是你不想承认的懦弱。只有挺直腰板，显露锋芒，世界才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你无须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太低。属于你的，你要积极地争取；你不想做的事，不必勉强自己去做；你忍了很久的事，不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忍下去。对待人生，你必须亮出自己的态度。”

    罗军坡什么也没做到，做到的是“倒下”了。看来，善良过了底线就是罪过。罗军坡恐怕要为这份罪过买单了。在医院照料英子的劳累、酒馆生意的经营不善，都不是击倒罗军坡的最重一拳，这根“稻草”才是致命的。

    倒下，又能怎么样？换来的未必就是同情和理解。

    闲话、扯淡话都长着翅膀，飞得贼快。英子的事经过打闹、自杀、住院这么一折腾，青石镇炸了锅。

    以前说罗军坡是罗锅子，都是猜测，没有足够的依据来证实，所以“罗锅子”只能悄悄地叫，那些不怀好意的青石镇人喊着也不大胆、底气不足；这回好了，罗军坡别说站不直腰板，站都站不起来了，那些好事之人开始毫无忌惮地在任何场合都叫他“罗锅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