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探望
邓言从英子家出来,想着英子那不高兴的样子,心里感觉有一种说不出滋味的别扭。闷闷不乐地回到家里,进门见弟弟邓高在摆弄一块电表,招呼了一声,就猫进了自己的屋里,不出来。
弟弟邓高已经结婚生子了,可哥哥邓言不婚不嫁的,这可成了父母心里的一块病。
“爹妈的年纪越来越大了,俺还能活几天呀,你就听俺们一会吧,找个姑娘成个家,俺老俩死也就闭上眼了。”邓言的父母多次找他谈话,试图说服他。
邓言却始终坚持自己的选择,他认为婚姻并不是人生的必经之路,他不想这么早成家。
他告诉爹妈他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追求,不想因为结婚而束缚自己,其实也不是没有撒谎的成分。他也渴望着一份感情,一份纯真的感情,几年来一直不能自拔的感情,他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跟英子的接触,简单又纯情。但他明白,英子比他小了那么多,现在又结了婚,生了娃,这才是现实,但他就是缓不过来,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儿。
尊重现实、尊重父母的意见和期望,邓言答应爹妈回来相亲。现在,半点情趣都没了。
午饭之后,支应完父母,就急急忙忙地赶回学校。进门看见李老师和王老师神情紧张地谈论着什么,便凑近打听。说英子出事了,大概是喝农药自杀了。突如其来的噩耗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回想起与英子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个总是笑眯眯、乐观向上的女孩,怎么会突然选择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呢?他想起上午看到她那副憔悴的模样,到底怎么了?邓言感到无比的震惊和不解。
邓言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英子的身影,心中充满了自责和愧疚,两个小时前不是还好好的吗?他在心里一直问自己,在英子家的时候察觉到异样了吗?到底出什么事了?是因为他吗?难道他送罗霞回家出什么问题了吗?他前脚走,她后脚就寻死,为什么?为什么?邓言的脑子里出现了一连串儿的问号?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后悔当时为什么不留下来吃饭,那样英子就不会出事;他后悔为什么就没有多关心一下她的内心世界,也许,如果他当时能多问一句、多关心一点,就能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他觉得对英子的忽略,是最大的愚蠢。
他突然想到了小罗霞,要上课了,罗霞来了吗?他匆匆地走向99(2)班的教室。
站在教室门口,透过窗户望向里面,他的目光落在罗霞身上,那个一向活泼可爱的小女孩今天显得有些沉默寡言,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伤和迷茫。她不知道妈妈出事了,但她依然在为魏宗盛那些骂人的话而生气。坏铁蛋儿,讨厌!
邓言的心被针扎了一样。他不知道,罗霞会不会因此而失去妈妈,那样的话她将失去最宝贵的母爱,她得多痛苦呀!太可怜了!小罗霞需要更多的关爱和陪伴!
他暗暗地告诉自己,要竭尽全力去帮助她,让她感受到来自老师和同学们的温暖,弥补失去的母爱。
他情不自禁地走进教室,轻轻地拍了拍罗霞的肩膀。罗霞抬起头,看到是邓言老师,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感激。邓言微笑着对她说:“罗霞,今天谁送你来上学的?”
“是爸爸。”罗霞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谢谢您!邓老师好!”
“好!好!从今天开始,跟老师一块上下学,我负责接送你,好不好?”
小罗霞受到了老师宠爱,高兴地大声说:“好!”
看到罗霞开心的样子,邓言心中略感一丝的欣慰,因为,他觉得这么做不光是用自己的行动传递爱和温暖,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更是为了英子,英子知道了也会安心的。
课间,邓言接到了弟弟邓高的电话,替罗军坡捎话儿的,帮忙照顾一下罗霞。邓言得知英子基本稳住了,没有生命危险,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撂了下来。
放学后,邓老师要带罗霞回家。
“爸爸呢?为什么不来接我?”罗霞天真地问。
邓老师说:“妈妈不是不舒服吗?到北山住院去了,爸爸得照看妈妈,就一块去了。所以,老师来送罗霞回家。”
邓言坐在罗家简朴的北屋里,面对着两位老人家那呆滞的眼神,他深深地点了点头,郑重地说:“您二老岁数大了,往后接送孩子的事就交给我吧。”
罗家二老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笑容。老爷子紧紧握住邓言的手,仿佛抓住了希望,颤抖着声音说:“孩子,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你是个好人,一定会好好照顾罗霞的。”
邓言微微一笑,安慰道:“放心吧,我会的。本街本道的,咱们都是邻居,谁家没个难处呢,伸把手是应该的,何况举手之劳!”
把二老和小罗霞安置好,邓言松了一口气。可是,英子现在啥情况呢?从罗家出来后,一边想一边走,刚放下的心又吊了起来。现在就去,去北山看看,看看英子怎么样?不!不!不能去!一个未婚的大男人,既不沾亲又不带故,赶黑去看一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已婚媳妇,这算什么呢?没有一个合适的名分,好说不好听,不能!不能去!
别太在意别人的眼光,那会抹杀你的光彩。话虽这么说,可那明摆着是劝人的。现实就是现实,往往很残酷。不,不!不能去看她,尤其是这个时候。
那就把这份心用在罗霞身上吧,邓言觉得这样会好受些,像是得到一种满足。
接下来的一周内,他全身心地投入到照顾罗霞的生活中。他每天早早起床,接了罗霞,然后陪同她进行适量的户外活动,在青石镇外的小路上散步、跳绳,小姑娘在清新的空气里撒欢、玩耍。邓言细心询问罗霞的起居,告诉她洗漱、换衣、整理床铺,一定要自己动手,不要老是让爷爷奶奶帮忙。
到了学校里,邓言特别关注罗霞的情绪变化,时常与她交流谈心,倾听她的想法和感受,他用温柔的话语和关爱的行动,给予罗霞精神上的慰藉和支持。
午休时,邓言会默默守候在她身边,帮她调整枕头和被子,确保她能够安心入睡,让她感受到温暖和舒适。
一连几天,邓言几乎没有离开过罗霞的身边,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是真正的关爱和责任。他的细心照料和陪伴,让罗霞感受到了无尽的温暖和关怀。
罗霞敞开心扉,跟邓言说说家里的事,谈谈自己的小心事和小秘密,两人之间越来越亲密,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觉得邓老师像爸爸妈妈一样爱她、关心她。
邓言始终放心不下英子,在心里默默地数着,一天、两天、三天、四天,明天是第五天,又逢周末。邓言决定带上小罗霞去探望英子。
邓言带着罗霞一早就到了北山县城,邓言先带着罗霞去了文具店,挑选了一套精美的水彩笔和画纸。罗霞看到这些礼物,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然后,到一家书店选择了一本励志的书籍作为礼物,说是送给小罗霞的,其实他更希望通过这本书,能够激励英子在未来的道路上勇往直前,不断追求自己的梦想。然后,又买了些香蕉、苹果。
内心的牵挂驱使他迈出了坚定的脚步,邓言一手拎着水果,一手牵着小罗霞,出现在县医院的门前。他穿过熙攘的人群,来到住院部的病房前。透过门缝,他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英子,脸色苍白。
邓言轻轻敲了敲两下,推开门。
“妈妈!”小罗霞飞一样扑了过去,一双小手用力地抱住英子的脸,女儿哭了,英子也哭了。母女的两张泪脸紧贴在一起,整个病房瞬间凝重了很多。紧跟上来的邓言,一时间竟然被弄得不知所措,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回身准备拉开罗霞。
英子慢慢地推开女儿,抽出一只手轻轻地擦着女儿的泪眼,一边转过头,看着邓言,脸上露出了一抹尴尬又羞涩的微笑:“让你见笑了。快坐吧。”她试图从病床上坐起来。
“别动!别动!躺着就好。”邓言见状急忙上前扶住她。
“我没事。”英子一边以示邓言坐下,一边说“来就来呗,还买这些东西。”
“妈妈,邓老师还给我买了画笔。”英子身边的罗霞插话。
英子按按女儿的小脑袋:“以后不许这样!”
英子告诉邓言,通过这几些天的观察,自己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期,没什么大碍了,慢慢恢复些日子就好了。她也很感激邓言对罗霞的悉心照料:“谢谢你,谢谢你照看罗霞,我会让她记住你的好。”说着,英子有些哽咽。
邓言沉默不言。
他能说什么呢?接受英子的感谢,他不是为了这个而来,他是担心英子;质问她什么要寻死?骂她傻?逼着她说魏雷强暴她是真的?都不合适!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是废话,都是多余的,都是刺痛心灵的唯有沉默。
英子也知道邓言喜欢她,她也喜欢邓言,从他们的第一次邂逅起,就偷偷地把邓言装在了心里,憧憬着一个女孩美好的梦。可是,该死的魏雷第一次占有了她,随后跟罗军坡的结婚,她的梦就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她的心也死了。她躲着邓言,不去想他,发誓把他忘掉,因为她觉得自己脏了,自己配不上他,女人怎么活,遇到什么人和事,都是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认命了。
英子看着邓言,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又沉默了一会儿,邓言劝英子:“一切都会过去的,别想太多了,伤身体。”
一切都会过去的!英子倒是希望这样,希望那些让人难堪的、没法启齿的、叫人恶心的事情,赶快被忘掉,忘得一干二净。可现实是这么回事吗?英子不傻,她明白这些都是邓言劝导她的话,不听又能怎样?离开女儿,离开亲人,离开眼前的这个好心男人,去死,再一次去自杀,英子心里倒有点舍不得了。英子回想起住院的这些日子,看着医院里每天都会发生的生生死死,那痛彻心扉的生死离别,直叫人觉得健康的珍贵和脆弱,人生中的每一天都是宝贵的,都那么不容易,应该好好珍惜和把握。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快到中午了。邓言知道,自己该离开了。他站起来,轻轻拍拍英子,告诉她要好好休息。
正在这时候,罗军坡推门回到病房,看到邓言和女儿,又高兴又激动。硬是拦下邓言,必须留下吃过饭再安排回家的事。
罗军坡说,英子也没什么事情了,就是需要住院观察,不用老是病床上躺着,可以下地活动的。邓言老师不许走,一块到医院门口吃个饭,算是他们一家人对邓言的酬谢。
恭敬不如从命,邓言只好留下。走出病房,邓言心情轻松了许多。他知道,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来探望英子是对的,至少英子的心情好了许多。
英子待在病房里好几天了,今天头一回出来。
医院门口,人们各自忙碌着。有的匆匆忙忙地走进医院,脸上带着焦急的神情;有的人则慢慢地走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他们怀着不同的目的和心情在同一个地方交汇、聚集,又各自为着生命的诞生和希望或者疾病的折磨和痛苦,在生活的海里搏击或挣扎,挑战着每一个人脆弱的神经。
不过,天气蛮好,格外宜人,秋阳透过稀疏的云层洒落下来,给人一种温暖而舒适的感觉。微风轻拂着面颊,带来一丝丝凉爽,让人心旷神怡。英子牵着女儿的手,抬头望向天空,湛蓝的天空如同一块巨大的宝石,洁净而明亮。她深吸一口气,清新的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怪味儿,让她感到无比舒畅。
哇,——好爽!英子在内心默默地叫了一声,心里舒坦了很多。这样多好!她的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离开那个乱七八糟的青石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