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往嘴上涂点蜜
回到家里后,魏雷洗了把脸,简单地处理一下受伤的鼻子,换了一身衣服,他不敢面对自己的狼狈。他依然感到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不仅是因为被罗军坡打了几个耳光,更因为他的内心充满了羞愧和愤怒。他坐在昏暗的房间里,独自承受着这份屈辱和痛苦。
想起自己平时在青石镇街头上不可一世的模样,现在却被打得如此狼狈,而且是被自己一向看不起的罗军坡打成这样,觉得可气、可笑、又可怜。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像自己所认为的那样强大和不可战胜。
魏雷惊慌失措的心里充满了矛盾和挣扎,但更多的是害怕和不安,他担心此事会被罗军坡那条疯狗闹大,闹得满镇子沸沸扬扬,如果整个青石镇都知道了,怎么收场呀?
他试图冷静下来,思考自己的下一步行动计划。但他的思绪却像乱麻一样纠缠在一起,无法理清。他感到自己的头脑昏沉沉,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压力所笼罩。
人总能在急迫的时候产生最关键的智慧。
扮猪吃老虎!对,扮猪吃老虎!
魏雷想,或许装怂、认输才是平息和解决此事的最好办法。都到这份儿上了,还顾什么脸面?该装傻就装傻,该低头就低头,先稳住对方再说。扮猪吃老虎才是做人的最高境界。咱可以在明处忍着,在暗处狠着,以后怎么整治你罗锅子,谁会计较我使用什么手段。他先是咬咬牙,又点点头,一丝怪笑从黑乎乎的脸上掠过。
魏雷决定找罗军坡摊牌,把事儿躺平了,说咋解决就咋解决。
罗军坡咋想的?他压根就没想报警。他不知不觉地放弃了一条维护自身合法权益的正确道路。
虽说这么多年,英子对他的感情忽冷忽热,可他一直深爱着这个女人。他觉得,夫妻就是在滚滚红尘里注定要相遇的两个人,那么就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要彼此携手相牵,相互陪伴一辈子,性合、心合、身合才是夫妻,才是两口子,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能抛弃对方。
罗军坡是个痴情汉,他深爱着英子,他不愿意让英子再次受到任何形式的伤害。如果报警,英子可能会被迫再次面对魏雷,那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屈辱,甚至可能会在法庭上被要求讲述事情的经过、提供证据,哪个女人愿意把自己被强暴的事情一遍一遍地讲给别人听?英子的身心疲惫,罗军坡心疼不已,他不能再让她承受更多的痛苦。
舆论的威力是巨大的。一言可以兴邦,一言可以亡国;一句话能让一个人生或者死。罗军坡知道,一旦这件事情被曝光,英子将会成为整个青石镇关注的焦点,她的隐私和尊严会被流传在镇子的大杨树底下和青石板地面的大街小巷。罗军坡说啥也不能那么做,他希望事情能够在平静和安宁的环境中渐渐被淡忘,他希望事情就那么渐渐地永久地淡退出他的记忆,也淡退出英子的记忆。没有过不去的事,只有过不去的心,他是希望他和英子能够彻底地走出心底的阴影,不留下任何痕迹。
其实,罗军坡还有一个担心,他对法律的公正性和有效性持怀疑态度。他担心即使报警,魏雷也会利用支书的身份,疏通某些关系,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事情不了了之,他也可以冠冕堂皇地逃脱惩罚,或者得到相对较轻的处罚。这样的结果,他不想看到,英子更不想看到。
罗军坡的这些想法,魏雷不是没有想到,只是不敢确定而已。他清楚自己已经触犯了一个男人的底线,他害怕罗军坡报复,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在青石镇的传统里,这种事情,如果是男女两情相悦,那么那个女人就是破鞋,谁都会看不起,谁都可以往她脸上啐一口痰并骂声不要脸;如果是男人的强暴行为,则会由女人的家族或乡亲邻居将他绳之以法,甚至绑到大街上,乱棍打死。魏雷越想越不安,如果不马上采取行动,后果将不堪设想。
魏雷不敢怠慢。天刚黑下来,忐忑不安的他就拨通了罗军坡的电话。
在魏雷的苦苦哀求下,罗军坡被约到村委会的那间小屋里,下午尚未搞完的总结和计划还放在那张小桌上,魏雷留给他的那包香烟也还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个笑话。
魏雷噗通一声跪下:“军坡兄弟,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就饶过哥吧,我给你磕头了。”接着,他抽出左手一连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
“我知道,这件事给你和英子带来了极大的困扰和痛苦,这是无法回避的事实,我必须承担责任。为了表达我最诚挚的歉意和悔意,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魏雷说,“特意把你叫来到这里,希望咱俩冷静下来,当面锣对面鼓,能够好好商量商量如何妥善处理这件事情,真心希望能够得到您的谅解和宽容。”
魏雷一副可怜的样子。
说完一番话之后,抽出一根儿烟,点上。他见罗军坡没有说话,也没动,赶紧站起身,又抽出一根烟毕恭毕敬地给罗军坡递了过去。
罗军坡接过那根香烟的时候,魏雷心里就多少有了点底码。他感觉到,扮猪是可以吃老虎的,他知道成功就在不远处,他暗下决心,再往嘴巴上涂点蜜,给罗军坡服个软,说点中听的话,找准要害给罗军坡开出一些条件,没准就能摆平这件事。
他往罗军坡坐的地儿挪挪了凳子,也坐了下来:“为了弥补我的错误,我愿意接受你提出的任何合理要求。无论是道歉、赔偿损失还是其他任何方式,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我发誓,确保类似的事情不再发生。”
罗军坡还是一句话不说,闷闷地坐在那里。他大口大口地抽烟,烟卷儿被抽得滋滋响。
他能说什么呢?遇上这种事,不能打不能闹,不能说不能喊,憋屈呀!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呀。
他现在最想拥有的就是,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隐居起来,一间简朴而舒适的小屋, 周围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和盛开的花朵,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自然气息,每天早晨,能被小鸟儿的歌声唤醒,然后与英子一起散步。在那里,没有喧嚣和欺凌,可以远离外界的纷扰和压力,可以静下心来干自己喜欢的事情。在那里,不用看到眼前这个龌龊的黑男人,不用想起任何一件烦心的事。一切都那么平平淡淡,永远永远。
他知道这是在逃避,可是又能咋办?杀了他?罗军坡也不是没想过。可理智告诉他,此路不同。
罗军坡坐在桌前,思绪万千。他想象着英子此刻的心情,她是否也像他一样,心中充满了迷茫和不安。他想象着英子的孤独和寂寞,他想象着英子摆脱不掉的无尽的痛苦和困扰,她是否正独自一人默默流泪。
罗军坡的心里充满了愧疚和自责,他恨自己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女人,他恨自己下午为什么听信了魏雷的谎言,他恨自己为什么就没有早一点回到家里
他的恨,变成悔,悔变成了泪。
人如果过分善良老实,往往会被利用和算计,等到条件成熟了,甚至会被陷害。
所以老实人想什么做什么,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把他当回事。罗军坡不言不语,证实了他的善良。魏雷也看明白了这一点,他觉得时机已经成熟,此刻的他思路非常明朗,于是,他向罗军坡承诺了三点:
第一、在今后的日子里,绝不再与英子有任何形式的接触。虽说彻底放手让他感到非常地不甘心和失落,但是他明白必须这么办。第二、赔偿损失,他自愿支付10000元赔偿金给英子,以弥补她因这事所遭受的精神损失。这个数额对魏雷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他知道这是他必须承担的责任和义务。第三、答应给英子一个二胎生育指标。
见罗军坡没点头,但是也没有摇头,魏雷知道罗军坡心里默认了这份协议。绷紧的神情放松了好多:“兄弟,甭多想了。我知道,道歉和赔偿并不能完全消除对你和英子的伤害,但我真心希望能够得到你的理解和宽恕。我愿意用我的行动来证明我的决心,我会竭尽全力去弥补我所造成的伤害。”他拍一拍罗军坡的肩膀,“是我一时犯浑,实在对不住了,原谅我吧,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