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忘却
绿珠忍住颤抖,用手向后指去,“小姐,就在你身后不远处”
冯雨师提起七星剑,转身向后看去,相距几十丈外树后坐躺着一名男子,
冯雨师见他身上并无黑气,也无妖邪之像,缓缓松开掐诀的左手,转头对绿珠说道“无妨,是人,不是妖”
说完这句脱力靠在绿珠身上,绿珠搀扶着冯雨师靠近树下那名男子,
男子面若冠玉,身形颀长,气息微弱,身上血迹斑斑,因穿一身黑衣,根本分不清伤口在何处,
男子气若游丝,再加上这一身与密林融为一体的玄色衣袍,难怪绿珠刚刚没发现他。
虽然如此虚弱,却仍然双目清明,仿佛使出最后一丝力气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看着这主仆二人靠近,却丝毫动弹不得,只能任她们打量,
这男子却也觉得心惊,月黑风高,冰天雪地,在此深山密林居然出现一对妙龄女子,
看外型打扮明明是闺阁女儿,一着青色长袄,一着蓝色比甲,
可是刚才明明看到二人如鬼魅般顷刻间靠近一尾妖蛇,
以雷霆之势瞬间将妖蛇一击毙命,妖蛇魂飞魄散,连黑气也烟消云散,不留一丝痕迹。
好生奇怪,这出手狠辣卓绝,且以血为引,手段邪异得紧,非寻常除妖师手段,
况且这女子黑气通身环绕,延绵不绝,分明是自体内溢出,难不成是妖邪化形,同类厮杀?
若是妖邪尚且好说,若是邪修…
那可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他陆恪今日果真要丧命于此了吗?
“小姐,他还清醒着,这可如何是好?”绿珠有些焦急问道。
“他刚才背靠大树,应当未看见刚才景象,不过小心为上,还是抹去这段记忆吧”
男子只能眼睁睁看着身着比甲的女子伸出双手蒙住他的双眼,
只听见青衫女子口中细若蚊蝇的吟唱,丝毫反抗不得。
冯雨师吃力伸出双手,再次掐诀,口中吟道“前尘往事皆虚妄,唯有明镜抚尘心,忘字心中绕,前尘尽勾销。”
说罢双手贴在男子额上,在额头描摹忘字。
数遍后,冯雨师面如金纸,靠在绿珠身上双目紧闭,
调整气息后说道“好了,他陷入熟睡了,待他醒后会忘却后山一切的。”
绿珠正要背起冯雨师往西院回去,冯雨师喘息说道“等下你将此人悄无声息送至东院吧”
“这是为何?”
“此人恐怕就是霞光寺今晚的贵客,
子时分东院兵刃相接的声音恐怕就是因他而起,
这人是皇室子弟,我们不得不救,若是他今夜死在此处,
皇室定会彻查到底,我们免不了被牵连追查。”
“好大的胆子,竟敢刺杀皇家子弟,怕是死士”
“东院在前院,隔着大殿,你将人送过去时要小心,莫被发现踪迹,
待有腰间挂着金鲤鱼的侍卫发现他时,你再回来。”冯雨师勉力说完,又是一阵粗气急喘。
绿珠还有许多疑问尚未问出口,见冯雨师脸色如土,毫无血色,只急急提气带着冯雨师飞奔回西院,
然后听从吩咐将密林中那男子带至东院,隐蔽在一旁观察,直到看见有腰间挂着金鲤鱼的侍卫发现他,
匆匆将人抬回东院卧房救治,绿珠这才放心折返回西院卧室。
绿珠有一堆疑问想问,却发现冯雨师早已陷入沉睡,
遂将炭盆移至卧榻下,又转身去了刘妈妈卧房,
将刘妈妈三人穴位刺上一针,让她们多昏睡半日,为冯雨师多争取半日的恢复时光。
翌日天光大亮,冯雨师勉力坐起,守候在一旁的绿珠听见声音忙将冯雨师扶起靠坐在软榻上。
“绿珠,几时了?”经过一夜休整,冯雨师面色仍是苍白如纸,有气无力问道。
“辰正时分,小沙弥早早就将早食送来了,不过我把咱们自带的糕点加热了,又热了一壶茶。”
绿珠转身去圆桌前将热茶和糕点端到软榻前,“小姐,你用点吧”
冯雨师用过两块糕点,喝了一杯清茶,便摇摇头,绿珠自会意将托盘食盒拿开了。
“昨夜我又将刘妈妈她们刺了银针,不到午时,不会转醒的。”
“小姐…那蛇妖说您黑气缠身,时日无多…”绿珠忍不住将担忧了一整夜的话问出。
冯雨师轻轻一笑“不过是死前逞痛快的话罢了,不必理会,昨夜那人你可安全送回了?”
绿珠对于小姐的解释是不大相信的,
可小姐明显不愿再提身上黑气的事,绿珠只能按下不表,
心里暗暗发誓,自己将武艺好好精进,不管邪魔妖怪,统统斩于剑下。
“昨夜我亲眼看见腰间悬挂金鲤鱼的侍卫将他抬回房救治,才回来的。
不过小姐怎知那人便是皇子?”
“玄色衣袍前后均绣了九章华纹,头顶芙蓉冠,不想知道都难。”冯雨师懒懒答道
“况且那腰间悬挂金鲤鱼的侍卫是皇家亲卫,挑选孤儿自小培养,少而精,是无可能背叛的死侍。
也不知道被行刺的这位是哪位皇子了…”
冯雨师这话说得随意,却听得绿珠心惊肉跳,
“小姐,不可擅议皇家…”
“却是忘了,快到京都了,可不能像在山庄那般自由散漫。”
“既然是皇家亲卫,小姐久居山庄,如何得知?”
绿珠私下和冯雨师亲如姐妹,自然无什么主仆之分,便又接着问道。
皇家亲卫,腰间悬挂金鲤鱼腰牌,这事也不隐秘,
京都有头有脸的官宦权贵世家也都知晓,可不该一名久居山野的闺阁女子知晓。
“幼时随父进宫,自然知晓一些的。”冯雨师推开窗户,随口答道。
外面虽是冬日,天晴气朗,积雪消融,阳光灿烂。
西院院落昨夜被蛇妖摧毁的碎石花木统统被清扫干净,门窗若是不细瞧也未见端倪。
“还未到卯时,便来了许多沙弥将院落迅速扫清,看上去仿佛恢复如初一样。”
绿珠见冯雨师盯着院落看,便解释道。
“想来主持也知晓昨夜东院贵客受伤之事了”冯雨师轻靠榻上,望向靠北一间刘妈妈紧闭的门窗。
“这跟派人来打扫我们院落有什么关系?”绿珠情不自禁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