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生，扇我巴掌
叶欢把没翻译完的稿子都整理出来，拿了几份比较急的去医院守着。
医生说，做什么都不会改变结果。这句话一直在她脑子里循环，导致拿过来多少文稿就空白多少。
太累了，从事发到现在她觉得自己也要生病了，除了一部分译稿，其他的兼职都暂停了，钱和命，她一样也留不住。
罗伊电话打来的时候，叶欢正在等候大厅休息。
“我马上就要到了，家属探视的时间到了吗？”
“师姐。”叶欢忍不住哭出声。
“先别哭，如果探视时间没到，我就在下面再等会儿，如果已经探视过了，你就下来找我。”
“还没。”
叶欢吸着鼻子问她：“你要上来吗？”
“别来回折腾了，我就在大厅等着。”
“嗯。是蒋老师告诉你的吗？”
“不然呢？依你那性子，你以为我们是会算命吗？”
“蒋老师是不是生气了，我给她打回去，她不接我电话。”
罗伊叹口气跟她说：“接的译文都被你退回了，人家直接找到蒋老师那边，毕竟当时是她给那些人推荐的你，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善后工作得做好啊，别想那么多，老师都知道的。”
叶欢在网上学习了很多探视时可以说的话，她一边憋着眼泪一边给叶成加油打气。
等探视结束，她又拿着东西下去找罗伊。
罗伊从包里拿出钱给她，说：“这是我跟老师的，我们都不缺钱，你就放心用，如果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就当是借我们的。”
“师姐。”叶欢上前抱住她，闷闷的哭出声：“从出事到现在我都不敢掉眼泪，我怕我一哭我爸就真的不行了，不是都说好人有好报吗？”
罗伊拍着她的后背：“师姐今天在这，心里难受你就好好哭，你们这个家——”
话还没说完罗伊也跟着哭起来。
“你一哭，把我也给招上了。”
又从包里拿出纸巾给她擦眼泪：“阿姨还在家等你，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跟蒋老师呢。”
罗伊又强拉着她去吃饭，把碗里的肉都挑给她吃。
“发生这么大的事儿，谁都不告诉，我跟蒋老师气的在家里骂你一晚上，刚见到你瘦的跟个竹竿儿一样，真的，我就在想，这多好的小孩儿，怎么会有人舍得让她受苦呢？”
“苦，我已经吃习惯了，可是死亡，师姐我真的不敢想。”
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在碗里，叶欢哭着，吃着。
“报案了吗？”
她摇头，“警察说那个的路段没有监控录像，我爸现在昏迷不醒，肇事者也逃逸，那晚又下着大雨，除了我爸躺在血泊中，什么都没留下。”
有监控视频，可她不敢把这些交给别人，除了她自己，谁都不可信，邮件里的“涂语宁”这三个字她查遍了全网，也没找出任何有效信息。
“要不要让学校发起爱心捐款？或者现在还有一些其他筹款的方式，叶欢，都试试吧，靠你一个人不行的。”
“我还有点钱，等不够用了，再想办法。”
案件没法查，像是考卷的唯一答案，她找到所有能参与的，他们统一口径，案件没法查。
叶欢死心了。
她收了赔偿款，这是救命的钱，但是收了钱也就代表这件事已经结束了。
叶欢觉得自己是帮凶，如果叶成醒了，会不会怪她？如果叶成醒不过来，这条命没救回来，那她就拿着视频去给媒体，她要让涂语宁付出代价，哪怕对她来说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除了父母，这个世界已经没人爱她，如果他们也不在了，那她真不知道该怎么活。
在叶欢还陷入沉思时，罗伊已经付过钱了。
“我中午偷溜出来的，得赶快走了，有事要记得打电话。”
“好。”
刚到icu门口，就听到医生跟一个年轻男人说：“进来吧，你孩子不行了。”
叶欢捂着嘴瘫在地上，她记得这个年轻的父亲，深夜走廊里，只有他日日夜夜的坐在那等。
突然一阵恶心涌上喉咙，中午吃的饭全被她吐出来。
她收拾好自己从厕所出来，就看到小小的身体被推出病房，衣服，鞋子全被扔出门外，叶欢扶着墙靠在那，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哭声都没有，世界就是如此的冷漠，一个人的离开就这样简单。
年轻男人走过来收拾打地铺的东西，叶欢递给他一包纸。
他抬头看，说：“我记得你，那个学生。”
他低着头继续卷铺盖：“我儿子要是能长到你这么大就好了。”
纸巾还在叶欢手里，拥挤的走廊又空出一个位置。
叶欢最近胃口很不好，吃什么吐什么，所以她现在真的很像鬼，尽管她没见过。
“小姑娘，有男朋友没？”
叶欢以为是给自己说对象的就说：“有。”
“那月经这个月来了没？”
叶欢摇摇头。
“你别是怀孕了吧？”
她停下手里的笔，心跳的厉害：“最近压力有点大，我只是肠胃不太好。”
耳边反复回响：你别是怀孕了吧？
不可能！她吃药了。
本来就惨白的脸色这下一点血色都没了，背上一阵阵的出冷汗，叶欢又跑去厕所吐。
她捂着自己的小腹，小小的脸上满是泪痕，怎么会？
叶欢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恐惧过，一颗心仿佛被人紧紧的握住，又决绝的掏出，狠狠的摔在地上。
她好痛，好恨，牙齿用力的咬着下唇，几乎崩溃的忍耐，让她脱力晕倒。水箱上滴下来的水落在她的额头，叶欢扶着墙站起来，推开厕所的门，用冷水冲洗脸。
镜子里的人，只不过一个月而已，她已经陌生到叫不上名字了，是那个风华正茂的叶欢吗？是那个朝气勃勃的叶欢吗？是那个年轻有为的叶欢吗？
不是，镜子里的人是父亲出车祸生死未卜，母亲精神疾病无人照料，自己醉酒后意外怀孕的叶欢。
她扬手甩出去一连串的水，镜子花了，可是她心里清楚，比镜子里看的还清楚。
叶欢再一次踏进药店，顺便拍了张门口贴的小广告。
说明书她没看懂，又去网上找教程，没一会儿就有个陌生来电。
叶欢点开：“你好。”
“你好，是做人流吗？”
“什么？”
“是做人流吗？在医院做检查了吗？”
叶欢小心翼翼的说：“没做检查，症状比较像。”
“那也不一定就是，还是先做个检查吧，做好了再打这个电话。”
叶欢直接奔去妇产科。
有很多带家属的，也有像她这样一个人的，她坐在椅子上等叫号。
旁边的孕妇在跟肚子里的孩子说话。
叶欢忍不住问她：“你是在跟他说话？”
她指着一直被摸的肚子。
“对啊，能听到的。”
叶欢看她像个球一样的肚子，有点烦躁又有点害怕，能听到的话，那他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叶欢，48号叶欢。”
医生问了下情况，说：“去抽个血。”
今天一天没吃饭，叶欢这会儿头晕脑胀，又拿着单子去抽血。
医生看着指标说：“没怀孕，应该是你最近压力太大，你身体状态看着就不太行。”
“没怀孕？”
“没有，你去消化科检查下肠胃吧，应该是肠胃的问题。”
“好的，谢谢医生。”
叶欢出来时，走廊座位只有一个女生，二十多岁的样子，坐在椅子上跟电话里的人又哭又闹。
“我就是没打算留他，你根本不配做孩子的父亲。”
报告上的指标她看不懂，叶欢折好放在包里。旁边那个女生挂断电话，问她：“你也怀孕了吗？”
叶欢疲惫的开口说：“没有。”
回宿舍直挺挺的躺了两天，叶欢才有点缓过劲儿，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厕所，下床的时候就感觉不对，裤子湿了一大片，姨妈来了。
这下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去了。
收拾好自己叶欢又跑去医院守着。
“小姑娘，今天没带书啊？”
叶欢抬头看她，漫不经心的说：“嗯，月经来了肚子疼，今天歇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