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夜袭对夜袭（一）
入夜，已是深秋了，夜风吹来凉意。华星秋月，大地被映照得一片惨白。
正在林中打着瞌睡的典韦陡然坐起——他听见了喊杀之声！
这时值守的哨卫奔到面前，急切地说道：“巡守，有人夜袭庄堡！”
典韦连忙跑到树林边缘，月夜下，只见庄堡围满了贼人！有举着火把的，有抬着撞木的，有扛着长梯的，还有约莫百多名弓箭手在轮番射击着围墙上方的守卫，喊杀声不绝于耳。
他也懒得估算有多少人，往后大喝一声：“都随我来！”
太史慈倏然站起身，抬手一箭射翻一名抬着撞木的贼人，伏低身子对着不远处的伍锦大喊：“贼人弓手太多，压制不住了！”
伍锦抬眼看了看蜂拥而至的贼人，又看了看己方在盾牌掩护下稀稀疏疏反击的二三十名弓弩手。弓弩皆昂贵，一次拉出百多名弓手，看来贼人这次是下了血本，铁了心要致自己于死地了。
羽箭叮叮当当地敲在盾牌上，不时有人跌落围墙，贼人的撞木离围墙越来越近，木做的寨墙可经不起几次撞击，形势越来越危急！不能犹豫了，伍锦翻下围墙，来到庄堡西北处缺口前大喊：
“墙上只留弓手，庄中之人都过来！”
众人听到命令一一赶来，伍锦继续指着俘虏来的百人大喊：
“将武器发下去，随我列阵！盾牌手在前！”
黄穰乐进虽然心有疑惑，但是毫不犹疑地将刀枪一一发放到俘虏手中。不一会，缺口前站满了人，结成一个扇形的阵势。
伍锦大声说道：“将缺口处夯土刨开，将杂物搬走！”
这下众人就迟疑不决了，连廖勘都满腹狐疑地问道：“伍兄弟，这是自寻死路啊！”
伍锦只能用最快的速度解释：“敌众我寡，贼人一旦登上围墙，四处都是，难以防范，我方必乱。若贼人见到缺口，肯定都往缺口处涌来，这样墙上压力减少，敌人集中一处更利我们结阵防守！”
话音未落，乐进已经领着人往缺口奔去，开始挖开缺口。廖勘听了再无异议，伍锦的镇定与果决让他心悦诚服。
之前得了伍锦吩咐，西北的缺口本就修得没有那么结实。不一会功夫，缺口处的围栏轰然倒塌，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口子，外面传来的喊杀声如虎如狼。
伍锦一手紧握徐晃的腰刀，一手提着一面圆盾，手心渗出汗来，这是他第一次直面敌人的冲杀，不知有没有运气活下来。
乐进就站在伍锦身边，他能感受到伍锦的紧张，心中想的就是：拼死也要护住二哥！
“不要乱动，守住阵线！”
“今晚过后我们就是生死兄弟！”
伍锦用尽力气大喊。
所有人纷纷跟着激动大喊：“生死兄弟！”
“轰隆”一声，又一片围墙倒塌，缺口开得更大了。
这时后方观战的元继兴奋得大叫：“围墙塌了，快冲进去！”旁边的张麻子不做声，史大眼点点头让一名贼人去传令从倒塌处攻进去。
攻到近处的贼人都发现了缺口，连扛着长梯的都丢了梯子蜂拥而来！贼人的弓箭手怕伤了自己人，停止放箭，围墙上压力骤减。
来了！
“站好！”
“保持阵线！”
“举盾！”
“听我号令再动！”
伍锦心中紧张，但并没有影响判断。
听见伍锦铿锵的声音，一众江夏蛮与俘虏都安稳下来，伍锦连番击败贼人，他们对这个首领有信心。
一个个贼人如虎狼般从缺口处杀出，越来越多，越来越近！
众人听着贼人疯狂的喊杀声与自己怦怦的心跳声，伍锦还未下令，他们不敢乱动！
“杀！”
随着伍锦一声令下，围墙上的太史慈率先松开弓弦，一支铁箭瞬时穿透了奔在最前的贼人头颅！伍锦持盾猛冲，他知道如此绝境若是他不能身先士卒，这会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伊籍落在队列的后方，心中热血沸腾。他饱读诗书心中曾有理想，朝野现实让他并不得志，只得安心做好一名“富二代” 。这个少年贼曹此刻再次点燃了他的血性，他举起长剑往前杀去！
“嘭——”
伍锦的盾牌撞上一名贼人，贼人毫不犹豫举刀就砍，伍锦双手持盾一下撞在贼人心口，冲势加上双手，力度之大让贼人一个趔趄，伍锦顺势一刀由盾下捅入贼人腹中！把刀抽出，迎着贼人不可思议的眼神，再一刀将他的头颅砍下！
喷溅的鲜血与砍头的惨烈刺激得他浑身战抖，口中声嘶力竭地大喊：“杀光他们！” 鲜血淋漓，容貌狰狞，他前面的贼人一下子吓得呆若木鸡。
乐进可不会错失如此机会，一盾一刀，如同一只夜猫，在人群中左蹿右跳，一会功夫伍锦身前几个贼人尽皆被他杀死！
太史慈换了双戟，从围墙上翻身而下，劈风斩浪般连杀三人！
可是贼人如潮水，一浪接一浪还在涌入。刚放出来的俘虏接连被砍死二三十人，他们刚被俘，又被伍锦“屠戮”过一回，此刻心理实在遭不住，许多人吓得跌坐在地，队列开始动摇。
这时，只听见庄外传来雷鸣般的嗥叫声！
“死！”
——那是典韦专属的狂嗥。
典韦领着五十人杀到庄前，一马当先直入敌阵。一戟拦腰扫去，戟刃瞬间穿透一名小头目腹部，谁知刺得太深戟内（戟背）卡住骨头，甩了两下挣脱不得，典韦直接带着一个死人舞动起来，这情景实在太过骇人，周围贼人吓得踌躅不前。
几十名江夏蛮趁势跟进，片刻间就砍翻十多人。
典韦领着50人不点火把，从黑暗中无声无息地突然冲出，直插侧翼，打了贼人一个措手不及。典韦领头，50个江夏蛮竟然无一人受伤，一下就将敌阵撕开一个大裂口。慢慢地敌阵开始松动，朝典韦等人围了过来。
庄内的压力骤减，伍锦看看左右，大声呼喝：
“都站起来！保持阵形！列阵——”
他明白冷兵器战斗中阵形的重要性，庄内的人得了命令，跌坐地上的俘虏们稍稍停顿了一下，站起来列好阵势开始往外压去。
史大眼阴沉着脸，王凌送来的信息说庄内能战者只有两百人，他动用了寨中所有的船只，带了八百人来此，就是想趁着伍锦刚刚回到疏于防范，用雷霆之势将其一网打尽。但是看着相持不下的情形，他有点恼火，盯着无人能挡的典韦，大喝：
“射杀此人！”
前方弓箭手得了号令，开始对着典韦等人放箭。
箭雨落下，无差别地射杀典韦身边之人，江夏蛮瞬间倒下好几个。
典韦双戟交叉护住面门，箭矢射在身上叮当作响，依照伍锦的吩咐，他在铁甲下又穿了一身皮甲。贼人大多装备最没杀伤力的猎弓，没有一支箭能射穿他的甲胄，最多只是挂在他身上。待箭雨过后，典韦用戟一抹自己的胸前，将箭矢刮断。
“哇哈哈——”
狂笑着再次返身入阵。额上滴血的刀疤，令人毛骨悚然的嗥叫，刀枪不入的身板……忽明忽灭的火光中，只见一个巨大的身影左冲右突，有如浴血魔神，触者即死！
到得后来，十步之地，无人再敢近前！
史大眼等人看得胆战心惊，一个巨汉搅得他们的人一塌糊涂，再让他杀下去，自己的阵形要崩溃了。
“何人去杀了此人？”
身边一众大小头目面面相觑，元继开口道：“我早说了伍锦此人凶狠……”
还未说完，史大眼大小眼齐齐瞪着元继，恶狠狠地说：“我问谁去杀了此人，三当家若去则最好不过！”
元继可不敢去送死，立马噤声。史大眼看向刀疤头目，刀疤脸无奈，谁叫自己是首领的头号心腹，他招了招手，点上几名好手，齐齐向典韦杀去。
典韦见到一名刀疤头目朝自己杀来，也不废话，噔噔噔几步迎上去。当头一戟将跑在前的一名贼人由肩膀到腰腹劈作两段！接着一戟架住刀疤脸的环首刀，另一戟携着狂风呼啸而至——刀疤脸身躯立成两截！典韦双戟上挂着内脏，黑色的铁甲变作红色，扭头对着几名贼人一瞪眼，几名“好手”吓得转身就逃！
突入庄堡的几十个贼人没了后续兵力，慢慢被伍锦领着人一一杀尽。待整顿了一下阵形，毫不犹豫地反杀了出来。围墙周围的贼人在典韦与伍锦一齐夹击之下，死伤惨重，开始不顾一切地四处逃命。
伊籍一下越过伍锦，双手舞动着长剑，口中大叫着“杀啊！杀！”追着后退的贼人劈去！伍锦没有拉住他，也许这历经生死的一战对这个富家子弟会有所裨益。
张麻子静静地看着，今晚他终于明白自己输得不冤，看样子伍锦手下的一名力士就能团灭了他们。他不想重温噩梦，对史大眼说道：“大当家，看这战力，伍锦不像只得两百人的样子。我们没有硬弩，只能靠人围杀了这壮汉，但里面的人已经杀出……”
史大眼眼看溃败之势已经形成，只得摇摇头，丢下一句“我们走！”转身率先离去。
溃逃之势一旦形成，不可逆转，贼人刀枪火把丢了一地，四处逃窜。伍锦领着众人杀得兴起，乐进更是寻了一匹马四处逮着贼人就砍！
正是三更时分，贼人为了逃命纷纷丢掉火把。伍锦见到地上尽是尸体，四周漆黑一片，担心有人落了单陷入险境，大叫：“不要追了，都过来！”
众人得了命令围拢过来，伍锦抬眼望了望远处的一丛火光，“那边火光处就是史大眼，看方向，他肯定是从泽边登陆而来。”
乐进目光灼灼，马上接口道：“二哥，继续追吧？”
典韦听了频频点头。
太史慈凑过来，“伍兄弟，贼人正溃逃，追之斩获良多啊。”
伍锦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凛冽的杀意，先望向廖勘，又望向太史慈等，“今晚要让贼人知道什么叫作害怕！”
“机伯，留三十人与你，你马上回营，回去后第一时间将缺口补上！
“善后先不管，只需将营地守好，将缺口补上，你可明白？
“其余人等，检查兵刃弓矢，随我杀向水寨！”
伊籍脸上还泛着亢奋的神色，但听闻伍锦说现在就杀向水寨，担心地问道：“伍兄，贼人今晚尽管折了一阵，但是寨中还有几千人啊，况且我们的折损也不小，不如先修整一晚，明日再进军？”
伍锦舔舔干涸的嘴唇，耐心给众人解释道：“敌巢情况确实未明，此为冒险之策，但今晚贼人胆气已丧，断难想到我们会追至老巢去，正是天赐良机，错过今晚，以我们的兵力想要再发起进攻就难了。”
这一番分析下来，无人不服，伊籍被这位少年上官的气魄震动，拱手一拜，“籍必不负所托！”说完，领着三十人回庄堡去了。
伍锦领着剩下的一百多人，往史大眼逃遁处追去。
一直杀到泽边，众人围上前来。伍锦看着贼人遗弃下来的大大小小近二十条船只，想了想说道：“老黄、典韦你二人领五十精锐，去攻泽中‘灼心岛’，能成则燃起大火；若不能成，马上退走。无论如何，天明之前都要返回！”
又对黄穰说道：“此去凶险异常，你要万分当心。着两个水性好的人，一刻不离典韦身边，不需杀敌只管躲于他身后，若典韦落水，此二人定要护他周全！”
他是担心典韦一身铁甲，落入水中肯定丢性命。
典韦黄穰感激伍锦的看顾，一起大声答话：“公子放心，定拿下此岛！”
伍锦又看向廖勘等剩下的人，“上船，灭了火把，前往水寨！”
众人兵分两路，各自出发。
伍锦等百多人上了小船沿着泽边一路无声无息地驶去，半个多时辰就到了史大眼水寨边缘。远远望去，水寨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显然史大眼逃进水寨不久。
伍锦示意停船。
旁边的乐进开口低声问道：“二哥，现在就杀进去？”
“码头前面估计有暗桩丝网，况且贼人人多，贸然入去损失太大。我们先在此等黄穰的结果，若时机来到，再杀进去。若黄穰典韦不能成，我们退走。”
廖勘太史慈等人听了暗暗佩服，短短时间，伍锦就已谋划好所有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