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得试试才成
不出半个时辰,寻薇就来了皇后跟前回话。
“又是筠贵嫔。”
皇后阖上手里的书,搁在桌案上,发出一声闷响。
片刻的安静之后,只听她道:
“赐一套女四书给筠贵嫔,让她好好儿学一学,什么叫妇言妇德。”
···
长春宫。
凤仪宫的人才刚离开,正殿里的瓷器们就又遭了殃。
宫女内侍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低着头站在角落里,生怕被暴怒的筠贵嫔注意到。
大宫女织鹊送走了凤仪宫的人,回到殿内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她皱着眉上前,先是扶着筠贵嫔坐到榻上去,而后才斥道:
“还不快清扫干净?也不怕伤到娘娘!”
这一句,让原本好似冰封一般的正殿瞬间冰雪消融,终于流动起来。
不多时,殿内的宫人们将地上的碎瓷片清理了个干干净净。
织鹊警告了他们两句,不外乎“看着点儿自己的舌头,不要随随便便什么都往外说”之类的,而后便将人都遣了出去。
等殿内清静下来,只剩下筠贵嫔和织鹊这主仆两人的时候,筠贵嫔也终于恢复了冷静:
“皇后娘娘这是在给锦美人撑腰呢。”
筠贵嫔的目光如刀,刀刀扎在放在一旁桌案上的那几本女四书上:
“陛下宠爱她,皇后娘娘也护着她,这锦美人,莫不是个狐媚子不成。”
相对于筠贵嫔的愤恨,织鹊的情绪要平静得多:
“依奴婢看,皇后娘娘为锦美人撑腰是假,但警告您是真。”
织鹊一边思索着今日的事,一边娓娓道来:
“昨儿您遣了人去兰宝林那儿,这事儿并不难查,皇后娘娘也定然是查到了。
还有敬事房那头儿,也一向听从皇后娘娘指派。进宝昨儿从敬事房里得知了锦美人来了月事,皇后娘娘但凡派人去问,敬事房就不会瞒着。
这两条消息一对,皇后娘娘就该知道,今日看似是兰宝林要与锦美人为难,实际上藏在她后头的人是您。”
筠贵嫔嗤笑了一声:
“那又如何?本宫可没指使兰宝林去做什么。”
她只是让人告诉了兰宝林几条无关紧要的消息。
至于兰宝林知道了这些消息会如何,可不是她能管得着的。
织鹊的语气仍然平静无波:
“所以皇后娘娘只是让人送来了女四书,没有让您同兰宝林一般禁足抄写宫规。”
“你说皇后是想警告我——”筠贵嫔拿起最上头的那本儿《女则》,随意翻了两页:“本宫若是不把这警告放在心上,她能怎么样呢?”
筠贵嫔此时已经不复之前的恼怒,反而有了几分得意。
不过是几句挑拨,虽然没把锦美人怎么样,却让她先前看不顺眼的兰宝林自个儿撞了南墙,撞得一身的伤,这买卖不亏。
而皇后,明知道是她在后头挑拨,却也只能遣人送一套女四书罢了。还得用“赏赐”的名义,而不是惩罚。
织鹊将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几乎是一字一顿:
“皇后娘娘不用把您怎么样,她只需要把这些事告诉陛下。
皇后能推测出的事,难道陛下就推测不出来吗?
娘娘,您要为了这么一点小事,毁了您在陛下心中的形象吗?
您想让陛下以为,您是一个在后宫之中惹是生非、搅风搅雨的妖妃吗?”
这话直接说到了筠贵嫔的心坎上,说得她手腕一软,手里的那本《女则》直接掉到了地上。
织鹊蹲下身,将那本《女则》捡起来,整理好杂乱的书页,重新放入筠贵嫔的手中:
“娘娘,您该好好儿想想了。”
说完这话,她行了一礼缓步退出殿外。
筠贵嫔独自坐在榻上,心里还在想着织鹊方才的话。
陛下若知道了今日的事,会和皇后一般,觉得她是故意挑拨吗?
陛下会因为这,就对她心生厌恶,从此不再步足长春宫吗?
应该不会的吧。
陛下待她那么好。
那么亲昵地唤她“婉儿”的陛下,怎么会为了这么一点儿小事,就恶了她呢?
筠贵嫔放下手里的书,心里拿定了主意。
陛下的态度,她得试试才成。
试探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当晚,天子的视线终于从钟粹宫挪开,落到了长春宫上头。
筠贵嫔亲自在宫门处迎接了圣驾。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福。”
秦峥从御辇上下来,亲手扶了她起来:
“朕不是早就说了?不必出来迎驾,在里头等着朕就是了。”
筠贵嫔笑容甜蜜:
“臣妾想要早些见到陛下。”
秦峥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手。
两人相携进了殿,在东暖阁里落座。
织鹊给帝妃二人上了茶。
秦峥端起茶盏,润了润喉:
“还是你这儿的紫笋好,最得朕心。”
织鹊一边儿替他将茶盏满上,一边儿道:
“陛下有所不知,您每次来长春宫所饮的紫笋茶,都是我们娘娘亲自泡的。泡茶的水也不是井水,而是清晨日出之前自花瓣上采集到的露水。”
长长的一串儿话说完,筠贵嫔瞪了她一眼:
“要你多话!”
织鹊屈膝行了一礼:
“是奴婢多嘴了,陛下恕罪,娘娘恕罪。”
“无妨。”秦峥随意摆了摆手:“若非织鹊告知,朕都不知道你私下里做了这么多。怪不得朕喝着这茶不同,原来是有婉儿的心意在里头。”
“陛下喝着好,臣妾的心意就没有白费。”
说完这话,筠贵嫔头颈微垂,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的皮肤白皙细腻,脸颊上的两朵红霞似是夕阳西下时漫天的云彩。
从秦峥的角度看过去,这一幕,正与深埋在记忆里的某一日重合,让他微微有些愣神。
那一日,阿璇也是这样低头微笑,两颊因羞涩而泛起红晕。
只是不管是那微笑,还是那红晕,都不是因为他的缘故。
当时他满心都是嫉妒,心脏仿佛被一万只蚂蚁啃噬一般,又酸又痛。
在这种酸痛之下,他说了什么来着?
“看阿璇这副模样,显然是对这桩婚事满意极了。”
阿璇听到这句,抬起头来,恰好撞进他的眸子里。两人四目相对的刹那,也不知她是否明白了什么,一向大方得体的她,竟然愣在了当下。
还是坐在上首的娘娘们打破了沉默,打趣地说了一句:
“再过些日子,就不能再叫阿璇,该叫嫂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