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黛黛。”他语气微沉。
“哼。”
孟黛一推他胸膛,把他甩开,转身抹着泪花跑了。
飘扬的裙裾尚在眼前,孔青下意识要追,片刻后,孔宫主硬生生止住了脚步,鼻中冷冷一哼。
惯得她。
死丫头,蹬鼻子上脸。
先晾晾她脾气。
◆
孟黛边跑边回头打量,没追来?没追来就好。不过,刚才那个人怎么说来着?牢兰宫按天罡地煞之数排布,宫殿如星辰运转,位置变幻不定,自成一座周天星辰之阵。
星辰运转、大阵变化什么的,孟黛半点闹不明白。所以……她这是走到哪个鬼地方来了?
少女昂起下巴,仰望这座清冷宫室,门前甚至都无一人驻守,朱门禁闭,显得寂寂寥寥。看上去分明纤尘不染,却又有一种古怪的沧桑味道。念出匾额上的名字:“观、天、宫。”
嗯,是谁的住处来着?
孟黛思索了一会儿,终于拎着裙子,登阶走到门前,伸手砰砰砰敲响大门。
管他是谁呢,找个能喘气儿点给她带路就行了。
门扉轻启,流泻出一线天光。
“有人吗?”孟黛倚着门楣问。空空荡荡的宫室内,只听得见她的声音回环往复。“有人么……有人……人……”
半晌没人应答。
孟黛嘴角一撇,什么破地方,连人都没有。转身欲走,却听身后传来一道献媚的声音:“表姑娘,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神识扫去,来人是个身着牙绯衣裳的男人,高大的身形和卑琐的态度反差还挺大。声音很陌生,身形不熟,脸……太为难她了。不认识,这人无事献殷勤,想来不是什么好人。
孟黛昂起下巴斜乜他:“本姑娘想到哪儿去,就到哪儿去,你管得着么?”
男人谄笑道:“属下并不是要干涉姑娘的行程,只是担心表姑娘来此,会不会惹得孔宫主不悦。”
他不悦就不悦呗。
孟黛本来都要走了,听了这话,衣袂轻轻一拂,掀起一阵清风推开大门。不徐不疾走入这观天宫内。
绯衣男子见她白裾裙裾逶迤,不禁惊呼:“表姑娘。”
孟黛头也不回,道:“来都来了,气就气吧。”气死最好。她招招手,示意那人过来:“你倒是说说看,他有什么可气的?”
绯衣男子跟上来,神色诡秘:“姑娘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为何此地竟空无一人?”
“什么地方?”
“此乃凌霄魔君旧居。”
“哦。”不认识。
少女态度冷冷淡淡,绯衣男子讪讪一笑。她显然对远处一片水泽更感兴趣,凭栏望去,荷叶连成一片,风一吹,波浪似的起伏,深深浅浅的翠色,仿佛流动的潋滟波光。
绯衣男子见状,道:“表姑娘也喜欢莲花么?倒与夫人颇为相似。这泽中白莲,尽是魔君昔年为夫人所植。”
谁种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孟黛还是对他爱搭不理,紧跟着,绯衣男子状似无意地瞧了一眼她腕间那对钏儿,终于图穷匕见:“说起来,表姑娘手头这灵宝,与夫人早年爱物也颇相似。”
金钏一撞,孟黛耳边不期然惊雷乍响。
“谁?”少女嗓音乍然一厉,她猛地回头,碧眼圆睁,“你说的是谁?夫人?哪位夫人?”
绯衣男子眸中得色一闪而逝,随即道:“自然是凌霄魔君的月夫人。”
月夫人?
月夫人,就是姐姐?
孟黛激动得浑身颤抖,几乎不能自抑。她强稳住自己的声调:“你胡说,我表哥怎么会跟她有什么交集!”
绯衣男子好像这才察觉出什么:“什么,表姑娘的金钏是宫主送的么?那这钏儿……也许就是月夫人那一双。”
孟黛问:“何以见得?”
“当年,月夫人妖身被发现,要被老宫主处置。凌霄魔君不惜代价阻拦,终致老宫主重伤。最后,处理这事的还是孔宫主。”
凌霄魔君,她想起来了。从前牢兰宫那个少宫主,他的妻子是妖身,照妖镜映出的正是一朵白莲!
姐姐,是她!
可她的钏儿最终怎么会在孔青手里?
孟黛心下一紧。
又听那绯衣男子道:“不过,当年还有些传言,说是……”他言语未尽,却是望着孟黛,似有顾虑。
不知怎的,孟黛脑海里突然响起一席话——“若非他指使那妖女,逼得老宫主与魔君反目,魔君陨落,老宫主重伤不愈,如今的牢兰宫轮得到他孔青做主么?”
她眉头一皱,厉声道:“说是什么?”
“说呀!”
绯衣男子吞吞吐吐道:“说是,孔宫主与月夫人,早有,早有私……”他意有所指,但话还没出口,啪啪啪十几记耳光重重扇下来,直将他打得倒飞出去,鼻歪口斜,牙齿脱落,脸肿如猪头。
孟黛怒道:“再敢胡说八道诋毁我……表哥,就杀了你!”
他敢污蔑姐姐!姐姐怎么会跟孔青扯上关系。
她杀机凛然,毫不作伪,绯衣男子浑身一振,五体投地:“属下失言,表姑娘恕罪。”
孟黛含恨扫他一眼,拂袖离了观天宫。
◆
姐姐,月夫人。
去年那个糟心的故事,竟然发生在姐姐身上。想到这儿,孟黛着实高兴不起来。故事的结局里,在陆天行和他师父拔剑相向。
但是姐姐呢,姐姐到哪里去了?五十年前,她没有到太素山来,是因为什么呢?
妙法真人的话不期然跃上心来——
“要么是有人替她遮掩了天机,要么……就是死了吧。”
少女猛地摇头,呸呸呸!
她们造化冰莲命硬着呢。
以孔青的道行,就算是现在——也未必能杀得了她们,造化冰莲禀赋造化而生,生生不息,极难杀死,最多也就是镇压消磨罢了。
孔青——孔青他当年就已经位高权重,如今又是牢兰宫主,他大约是晓得姐姐的下落的。可她那日刻意提起,孔青根本就不接她的茬。
孟黛懊恼。腕上的金钏冷冰冰贴在肌肤上,丝毫没有前任主人留下温度。少女丧气地垂首,定定注视着那双金钏,脑子里灵光一现,对了——
他!
他定然知道姐姐。
◆
“公仪师兄——”
娇声嗲气的叫唤,把公仪修唤得全身一个哆嗦。他定睛打量,一大早堵在宫门口的白衣少女,她今日笑容似乎格外灿烂。
他愣了片刻,才道:“哟,小表妹。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她平日对他可没什么好脸。
呵,要不是有事找他,谁给他好脸啊?
心里不屑一顾,孟黛面上还是非常理直气壮:“哎呀,牢兰宫太大,我迷路了。”
“迷、迷路?你——”纤瘦的男人想起了什么,强忍着关爱傻子的眼神,尽量放缓了声气和蔼道,“那老子找个人送你回去?”
“公仪师兄,你就不能送我回去吗?”少女嗓音娇柔,碧眼望着他眨啊眨。
公仪修嗤笑:“老子去?小表妹,老子又不是孔师弟。忙得很,没功夫跟你——”
白衣少女双手合十,金钏叮当:“公仪师兄,帮帮忙嘛。”碧目水光望来,两枚尖尖的小杏仁,眼角小勾子一样……倒像极了位故人。
公仪修怔了怔,目光落在少女的金钏上,略有些出神。
孟黛警惕地将手放下,金钏掩在袖里。哼,一对老色胚师兄弟!看他这个样子,必然对姐姐有非分之想。连对金钏都能看得入了神。
她才不会把姐姐的金钏交出去。
少女岔开话题:“我昨天就走岔了路,走到什么……观天宫。听见有人说起表哥,还提了……什么、什么夫人,我听得迷迷糊糊的。公仪师兄,你知不知道那个……那个什么月夫人呢?”
月夫人。
听见这名字,粗豪男人舔了舔后槽牙,觉得牙有点微酸。名字在舌尖切切滚上一圈:“月夫人。”
“她呀。是我大师兄的……妻子,是个好人。”
用得着他说?姐姐当然很好。
“那她现在到哪里去了?”
少女的眼睛闪烁着光芒,但公仪修显然没有看见,他说:“不知道。”
“不知道?”
“是。孔师弟虽与她素无交情,但是当年老头子——就是老宫主,对她隐瞒身份一事颇为震怒,最后是全权委托孔师弟处理这事。”
公仪修两手一摊:“你要问老子,老子也不知道。”
孟黛不禁头痛。姐姐的下落,居然只有孔青知道么。所以这事,兜兜转转的,又绕回孔青头上了?
孔青要是会说,她怎么会来问公仪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