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骗保
住的地方有着落，但尹笙觉得，这是治标不治本，最关键的问题还没解决。
按照黎玥的说法，她是黎大鹏从一个叫芳婶的女人手里买回来的，买卖同罪，再加上黎大鹏后来对她做的那些龌龊事，足够让他在监狱里蹲到死，这辈子甭想再出来，也只有把他送进去，黎玥方能彻底摆脱他。
但黎玥犯难，这回的事黎大鹏还没得手，她就从楼上跳下来，再往前数几年，她年纪还小，害怕都来不及，更别说留证据，什么都没有。
关于芳婶的记忆就更模糊，哪儿的人，具体长什么样子，都说不上来，甚至名字里是不是真有个芳字，黎玥都不确定，更别说黎大鹏和芳婶之间的金钱交易，她当年没亲眼看见，仅凭隐约听了一耳朵，怕是根本没法当作呈堂证供。
黎玥担心贸然报警，证据不足无法指控，反倒打草惊蛇，让黎大鹏有了防备之心。
“咱们几个人的家长里，要是有干警察的就好了，”张一璠像个小大人似的摇着头：“连亲戚朋友都没有一个能用上的。”
尹笙差点说认识易礼，再一想易礼比黎玥小两岁，2010年还上初中呢，根本不行，就在众人一筹莫展时，她恍然灵光一现，差点忘了，易礼有个很厉害的律师朋友，那天从市局离开时，她和他见过一面。
韩仲延，三十七岁，以他的年纪，十三年前的现在已经大学毕业两年，到2023年，从业期间从无败诉，那么只要他肯接受这起案子，就一定会胜诉，等等，清北出色的法学毕业生，清北……
尹笙忽然想起他是谁了，年前四个人坐在京安返回宁海的火车上，黎玥提了好几次这个名字，这莫名其妙的缘分！
韩仲延名片上的手机号她依稀能记得，就赌他十三年没有换过号码，尹笙尝试几次后，终于拨通，另一边传来温和低沉的嗓音：“你好。”
像一颗石子抛进一泓平静无波的湖水。
黎玥没想到以这种方式认识韩仲延，内心从泛起涟漪，到惊涛骇浪，再到回归平静，仅用了一通电话的时间，她不会让喜欢的人知道自己的过去，如果他知道，她就不喜欢他了。
刚毕业不久的韩仲延一身正气，心怀理想，得知黎玥的遭遇，决定无偿帮助她，但黎玥儿时记忆确实很乱，韩仲延也只能先根据线索找人打听，不过他带黎玥去做了采血入库，如果她的亲生父母刚好也正在找她，这案子便容易多了。
从那天起，黎玥每刻都盼着有一对父母主动联系她，她想，只要他们来找她，她一定不怪他们当初为什么不要自己。
尹笙又回到学校上课，临近中考，教室后面黑板上的倒计时数字一天一变，同学们每天都沉浸在翻卷子的哗哗声里，尹笙仿佛又重新感受到高考时的压抑。
陶迪跟她依旧水火不容，她爸已经准备送她出国留学，中考不愁，学习也不上心，一天到晚闲得没事，心思就都用在整蛊尹笙身上，有时故意撞翻她课桌，再阴阳怪气道个歉；有时趁她课间上厕所，偷偷在她椅子上倒水，让她坐湿裤子；王骞和蔡骏泽也跟着起哄，时不时往她课本里夹干瘪的死虫子，要么就是在课桌里塞假蛇。
这种周路南八岁时就玩腻的小伎俩，这帮人都快十六，还玩得不亦乐乎，尹笙怀疑他们脑子发育迟缓，反正只要不触及底线，她犯不着跟傻子计较。
作为尹笙的她，向来是没把陶迪放在眼里的。
不过这两天放学，从学校出来那条路，总聚着几只流浪狗，溜达来溜达去，像在找食，但附近连只垃圾桶都没有。尹笙怕狗，经过时噌的一下，飞快蹿过去，电动车骑出老远后，再停在不显眼的地方，心惊胆颤的回头看它们，好在狗狗们都没有追她，尹笙松了口气，正准备走，一个蹦蹦跳跳的身影跑过来，往地上撒了几根小火腿肠，狗狗们叫唤着蜂拥而上。
是陶迪。
难怪它们频频出现在学校附近，尹笙收回目光，既然这些小家伙是来等陶迪投喂的，那么应该不会主动攻击他人，她一面想着，一面蹬上电动车，换了条没有狗经过的小路走。
到家时，林静珍的高跟鞋脱在门口，地上还放着双男士黑皮鞋。
她摘下书包，扫了眼那双鞋子，没来由的生出一股闷气，从上回黎玥的事，她和林静珍有了隔阂，不过林静珍忙得整天见不着人，她想甩个脸色给她看都没机会。
今天是她难得早回家的一天，还带回个男人，现在怎么不说怕耽误她备战中考了，虚伪。
林静珍闻声，从厨房伸出头：“我下班时看见你们班的范琳，学校今天没上二晚，你怎么回来这么晚？”
“常走的那条路有流浪狗，我走河边回来的。”尹笙寡淡应付，经过厨房时，听见里面煤气灶嗡嗡的，她余光看去，灶台前站着个穿灰色polo衫，腰圆体胖的背影，正推着健硕的手臂颠勺炒菜。
“骑电动车怕什么狗，河边连路灯都没有，多危险呀，以后不许走了，”林静珍说着，见她已经看见厨房里的人，换上一副笑脸，缓和语气：“付叔叔来了，待会儿咱们一起吃饭。”
尹笙顿时毫无胃口：“我好多作业还没做，你们先吃，不用管我。”
“什么叫不用管你？”林静珍不快：“你这叫什么话……”
付晓波正好端着盘子出来，拦住林静珍后半句，笑容可掬的打和：“再努力学习也得先把饭吃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来，尝尝叔叔的手艺。”
尹笙不上不下的杵在客厅，很别扭，林静珍催她去拿碗筷，她转身进厨房，出来时，林静珍和付晓波已经挨着坐下，桌上摆了几个菜，她拿碗盛饭，只想赶紧吃完回卧室，图个眼前清净。
付晓波没话找话：“恩恩，你放学走的河边是潮汐河吗？”
尹笙沉默的吃着白米饭，不想和对面的男人聊天，并默默祈祷他能有自知之明，这样大家都好过。
“付叔叔问你话呢。”林静珍这时提醒。
尹笙咽下饭，敷衍了一个“是”字。
“那你还是要听你妈妈的，从明天起不要再走了，”付晓波拿碗吃饭，非但没介意她的反感，还借着话题喋喋不休：“我听说经常有流浪汉住在潮汐河边的桥洞底下，还有人说在那碰见过暴露狂，不管是真是假，总归注意点好。”
“知道了。”她仍旧敷衍。
后来就只有林静珍和付晓波聊，付晓波偶尔给尹笙夹菜，他没有用公筷的习惯，尹笙强忍不适，端起碗三两分钟把饭扒进肚子，撂筷回屋。
门砰的关上，林静珍和付晓波的声音终于安静了。
尹笙坐在椅子上，得以解脱似的长舒一口气，她不知道心里为什么堵得厉害，林静珍又不是她什么人。不对，这次回来前，她好像听到易礼发来语音，只有半句话：你和姜予恩有血缘……
她们有血缘关系！
尹笙立刻从书包里翻出本子和笔，记录已知线索，随后在日历牌上，用红水笔圈出6月20日这一天。
最近因为黎玥，她差点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有两件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
第一，继续从姜予恩和林静珍身上找到自己的身世线索；第二，尽可能阻止发生在6月20日的那场火灾。
现在她是姜予恩，如果她能在这个梦里待到6月20日，并且保证不自杀，是不是就可以避免火灾，赫佳钰的电脑不会在火灾中损坏，不会因为一系列蝴蝶效应而过得不尽如人意，也就不会在未来去找姜予恩寻仇。
说不定每个人，都有另一种结局。
尹笙算了算，今天是4月20日，距离火灾只剩两个月，但发生在姜予恩身上的不只有火灾一件事，她听易礼说，在这之前，周路聪死了，紧接着，周韬杀了林静珍，被当场逮捕，后来林静珍究竟是死是生，都还不知道，这一件件、一桩桩，究竟发生在哪天，她当时都没问。
更不知道命运的齿轮，从哪里开始转动。
一想到这，她就不寒而栗。
但很快，另一件事毫无征兆的发生。
张一璠爸爸尝到保险理赔的甜头，骗保露陷。
揭发这件事的是林静珍，她早出晚归，忙着收拾张家的烂摊子，好不容易尹笙等到她早回家一天，刚想问清来龙去脉，大门被外面的人砸得砰砰作响。
楼道里骂声回荡：“林静珍！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害人精！我跟你拼了！”
尹笙心头一震，慌张看了眼林静珍，犹豫要不要过去开门，被她一把扯回来：“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