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好朋友
姜予恩救了她。
一个她很想成为的女孩，救了她，可她还是她，还是残破不堪的黎玥。
她气坏了，瑟瑟发抖的冲她大吼：“谁让你救我，你他妈有病吧！”
她以为像姜予恩这种温室里的乖乖女，被自己骂，肯定要哭鼻子，结果没有。她们被另一个好心的女人送到汗蒸馆，坐在一起，她发现乖乖女只是长得显小，说话一套套的，思维清晰，逻辑缜密，她无可反驳，甚至被说服了。
“活下去，你活得越好，那些见不得你好的人，才越害怕。”
这话有点道理。
黎玥冷静想了想，她十几岁，往后每一天，她都在长大，会长成一个大人。
黎大鹏已经六十，天天抽烟喝酒，前年体检查出肝有毛病，血压血糖都高，照这情况，他还能蹦跶几年，所以她得好好活着，先把黎大鹏熬死，再把他的房子和修车厂卖掉，什么时候挥霍干净，她再计划投胎。
她想通了，乖乖女功不可没。
从那天起，她决定和她做朋友。
……
医院里，靠在病床上的黎玥偷偷看着“姜予恩”，眼里有一点尴尬，声音低低的说：“那天在会所外面，谢谢你救了我第二次。”
尹笙爱其不争的看着她，就知道她被纹身男拉进面包车，绝对不是自愿：“你当时怎么不跟警察直接说？怕他报复你？”
黎玥故作轻松道：“除非我找个警察当男朋友，否则还指望人家24小时保护我？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
会所遇见的纹身男叫许衡，在一家物流中转站开车送货，没事就去玩，认识好多社会上的混子，玲子姐的男人跟他很熟，说他就是个无赖，黄赌毒已经占尽前两个，身上背高利贷，而且还是找东郊那边地头蛇借的钱，跟这种人，应付过去就完，他不会死磕一个女人，但最怕的就是被他盯上。
黎玥之所以不在派出所和他硬刚，除了自保，也是怕他记住姜予恩，没完没了找她麻烦。
“他可比周韬难对付多了，到时候你想甩掉这块狗皮膏药都甩不掉，”说到周韬，黎玥心生隐忧：“你们学校是不是快加二晚了？我这两天没法接你放学，让你哥接？有个男生跟着，总归安全点。”
“一中跟红枫是反方向，挺远的。”
尹笙说着，脑子里忽然涌入一段陌生的记忆。
从派出所出来后的这一个月，她和黎玥处于冷战状态，谁也不跟谁联系，她气没消，不愿向黎玥低头示好，但也不放心她，就央求周路南去打听。
周路南说品豪水晶城被警方停业整改，冯妈把黎玥撵出去，她没地方住，就跟黎大鹏回家了。
这是她们一个月以来，第一次见面。
“学校上礼拜已经开了二晚，”尹笙凭借断断续续的印象说：“我妈给我买了辆电动自行车，挺快的，还能抄小路，就算周韬开车也没法追上我，你别担心，好好养伤。”
黎玥内疚：“你骑快的时候，注意点路上的车。”
“晚上，车不多，”尹笙又问：“你呢，出院后有什么打算？”
黎玥以为她说的是住处，想了想：“我先找个包月的小旅馆。”
尹笙内心一软，捞起她的手攥在手心：“你跟我回家吧。”
话已经说出去，但尹笙忘了一件事，她现在是十五岁的姜予恩，在带黎玥回家这件事上，她说了不算。
林静珍不容分说拒绝，且无论尹笙怎么央求，毫无商量余地。
平心而论，林静珍非常同情黎玥的遭遇，给她送送饭，垫付医药费都可以，甚至如果女儿还上小学，上初一初二，接她回家暂住也好商量，但就差两个月中考，最关键的时刻，让两个孩子住一起，说不耽误学习简直是胡扯，所以她坚守底线，决不同意。
尹笙寻思实在不行，让黎玥单独住她的卧室，她和林静珍住一屋，保证绝对不会少做一张卷子，这样还是说不通，林静珍沉不住气，为把女儿的念头彻底扼杀在萌芽阶段，趁她去上学，把这个情况对黎玥说了。
周二是出院的日子。
尹笙周日下午已经跟黎玥说好，让她就在病房等着，哪都别去。一放学，她和周路南、张一璠汇合，赶往医院，病床却来了新的病人，医生说林静珍上午替黎玥办理出院，早就把人接走。
她顿时懵了，之前没听林静珍说今天要来接人，赶紧打电话问她，林静珍一块心病落地的说中午带黎玥在外面吃完饭后，就把她送到一家商务酒店，环境不差，已经交了半个月房费，先住着，办法慢慢再想。
马后炮。
“她是我的朋友，你做决定之前，为什么不能先和我商量一下？”尹笙生气了，她只知道，黎玥很重要，完全忘记林静珍是她现在的妈妈。
“你决定把玥玥带回家时，你和我商量过吗？”林静珍被呛，毫不留情地吼回去。
在错位时空，“母女”俩第一次在电话里争吵。
医院走廊里，护士让她声音小点，一旁靠墙站着的周路南直起身，从尹笙手里拿过手机，替她和林静珍打圆场：“林阿姨，你先把酒店的名字和地址告诉我们，我们想去看看黎玥，恩恩见到她以后，应该也就放心了。”
“根本放心不了。”尹笙没好气的咕哝，刚听到手机里林静珍报出酒店名字，转身大步跑走。
“恩恩！”周路南焦急的喊了她一声，匆匆追上去。
尹笙了解的玥玥不喜欢麻烦别人，尤其不喜欢“欠账”，正如她所料，林静珍前脚刚走，黎玥就退了房，她最终在酒店附近的一家网吧找到她。
黎玥窝在角落，正戴着大耳机追剧，看的还是欢乐的家庭喜剧，七公主。
“八十集呢，我才看到五十四集。”黎玥摘掉耳机，局促的看着站在面前气喘吁吁的三个人。
“你没听见我给你打电话？”尹笙上来就问。
黎玥闷着头，从出院到现在，她心情都不好，被人拒绝后的失望击溃了理智，好像又被丢掉一次，手机屏幕上闪烁“姜予恩”来电时，她心也跟着亮了，觉得自己又被需要了，结果等她想好怎么解释时，电话挂断了。
“林阿姨对我可好了，她中午请我吃了四个菜，我现在都撑，她不让我去你家是怕你分心，我也觉得我去了你会偷懒，不好好学，”黎玥掏出一沓钞票还给尹笙：“不过她定的酒店太贵，电视也没几个频道，我不想住，网吧多爽，能看剧，又能睡觉，多划算，你回头把钱还给她。”
尹笙被眼前的一沓钱弄得心里不是滋味，更别说拿：“钱你先收着，还有，你也不能一直住网吧。”
“我能赚钱……”黎玥说半截，看见尹笙沉下脸，话收回去。
她那工作，不提也罢。
“你想住网吧，也不是不行，”周路南忽然开口：“我给你找个地方，平时给人打打下手，包住不包吃。”
尹笙和黎玥都不解的看向他。
在这个时空里，尹笙和周路南接触的次数并不算多，偶尔通过qq聊天，也都是因为她做理科卷子时需要他，他成绩好，现成的人肉解题app。
但姜予恩曾在日记里明确写过，她哥周路南是一中传奇，就是那种脑子贼好，课上给个面子听听，课后连书都不翻，也能考年级第一的人。按理说老师会非常喜欢这种学生，但偏偏他主意比谁都正，有点我行我素，加上刚上高一时，他跟一伙人打架，把高三一学长打折三根肋骨，周韬拒不赔钱，周路南差点让对方家长弄到局子里，还是林静珍给掏的钱，找的关系，把他弄出来。学校记大过，好在保住学籍，后来一中的老师们认定他是个有才无德的学生，对他基本就是睁一眼闭一眼，只求不惹祸，踏踏实实的度过高中三年，三年后，如果他不出意外，考个理科状元，学校还能跟着沾沾光，岂不是两全其美。
张一璠说一中好多人都怕周路南，但姜予恩觉得她哥脾气挺好的，除了小时候不懂事恶作剧，没见他跟谁动过手。
周路南的传奇在尹笙眼里，都属于少不更事的叛逆期。
“你找那地方靠谱吗？”尹笙心底没底。
“去了不就知道，”周路南把校服褂子搭在肩膀上，走了：“跟我来吧。”
周路南和周韬水火不容，上高中后就没再找周韬伸手要过零花钱，他喜欢钻研计算机，起初是从外包平台找写代码、做系统的兼职，慢慢认识了些朋友，包括这家网吧的老板。
老板是一对外来打工的小夫妻，刚来时手头紧，网吧装修时留出间小卧室，吃住都在这，这几年赚了钱，去年出去单独租房，网吧里那间屋子就空着，放点杂物。
周路南给对方打了个电话，两口子都是敞亮人，当时就把屋里杂物清了清，又给放了张大皮椅，先把今晚凑合过去，他们也不要求黎玥做什么，毕竟还不满十六，每天上午营业前，给店里开个门窗，扫扫地，就当房租了。
这间小屋虽然不大，没厨房，但有厕所，和网吧之间安了一扇防盗门，客人走底商大门，她走楼门进出，互不干扰。
转天，周路南叫上张一璠趁大课间去家具批发市场，淘了张单人床，尹笙在学校门口超市买了些常用的东西，放学后和他们一起带到网吧，几个人忙活三个小时，小屋有了温馨的模样。
这是黎玥的第一个家，她激动的抱着三个好朋友，她发誓要和他们做一辈子好朋友，永远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