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神秘的佛堂
两天后,尹笙检查结果一切正常,和尹素琼返回京安。
朱爷爷带康康和黎玥送她们到火车站,黎玥追到检票口,依依不舍的向她挥手:“尹笙,你千万别忘了我啊!我叫黎玥!”
电影院乌龙,康康和黎玥解释得很生硬,康康说是他记错了,那天黎玥是奔着人在囧途去的,但由于只剩三个座位,最后决定让尹笙陪她,康康和晨晨去看海洋天堂。
尹笙疑信参半,可她认识黎玥很多年了,她们的关系比姥姥都要亲,至少此刻,她眼里的真挚不假,尹笙收起短暂的怀疑,扬起手,认真跟她告别:“玥玥,来京安找我!”
黎玥破涕为笑:“等我!”
列车运行,一个多小时后,她回到熟悉又陌生的小洋房,熟悉的是,这是她从小住到大的家;陌生的是,院里蓄满黄玫瑰,阳光下,绽放久违的温柔和热烈。
想到后来,尹素琼胃癌复发,那些再也无心照顾而相继凋零的花,尹笙眼眶一热。
“快进来呀,”尹素琼推开防盗门,招呼她往屋里走:“这里就是你家,别拘束。”
小洋房原先的防盗门年头长了,有些下垂,关门时,尹笙熟稔的用力一拽,门关得严丝合缝。
尹素琼被巨大的声音吓了一跳,对她说着熟悉的话:“小点力气,门要被你拽下来了。”
尹笙锁好门,回以一笑:“等我工作赚钱,给您换个新防盗门,智能密码开锁。”
尹素琼摇摇头:“老喽,哪天我记不住密码,岂不是连自己家都进不去?”
“能人脸识别,又不是非要记密码。”尹笙想想说:“再说您一点也不老。”
换来尹素琼愉悦的笑容。
2017年,她本科最后一年,在外面实习赚到的第一笔工资,攒下来给小洋房换了个崭新的智能密码锁防盗门,尹素琼嘴上虽然没说,但心里高兴得很,那年,祖孙俩特意把小洋房重新装修一番。
可谁能想到,再过六年,尹素琼去世,贺滨从国外回来,房子里那些被她们精挑细选买回来的古典家具,都被贺滨“请”了出去。
尹笙不想再回忆,静静看着尹素琼站在客厅,告诉她哪间是卧室,哪间是书房,哪间是厨房。
现在的家具大多是装修前的,眼生,唯一熟悉的是躺在沙发上、套着小老虎外皮、抱着红色福袋的蒙奇奇。
尹笙走过去,拿起这只陪伴自己多年的娃娃,耳朵已经被烧掉一只,棉花焦糊的露在外面,她记得后来是尹素琼把烧焦的地方剪掉,重新缝好,但它现在还是新伤,发生了什么才变成这样,她想不起来。
“姥姥,”她问尹素琼:“这个娃娃的耳朵是怎么烧的?”
“去年你过生日,蛋糕上的生日蜡烛掉下来,不小心烫掉了,”尹素琼催她:“先别管它,火车站人来人往,多少细菌,快去把手洗洗,换身衣服,过来吃饭。”
去年?十五岁的事?
尹笙想不起来,应声去洗手间,经过一楼佛堂时,发了好一会儿愣。
这间佛堂常年门窗紧闭,是这座小洋房里的“禁地”,平日里萦绕的檀香味道,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黎玥总开玩笑,说尹素琼怕不是偷摸养了个古曼童。
尹笙虽觉荒唐,但老太太饱经风霜的眼里,确实像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走神时,身后猝不及防插入一道低沉肃然的声音:“这间是姥姥的佛堂,不是小孩子玩的地方。”
尹笙转头,见尹素琼悄无声息的站在身后,直言正色的告诫:“只有这间屋,你不能进去,听见没有?”
“知道了。”尹笙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径直走进洗手间。
尹素琼闻言作罢,去准备晚饭,尹笙快速洗完手,去厨房帮她。祖孙俩吃的很简单,从宁海带回的酱货切上一小盘,再随便拌个凉菜,熬点粥。
尹素琼不习惯大鱼大肉,但讲究营养均衡,从坚果罐子里倒出一大把核桃腰果松子仁,让她跟粥一起吃:“你现在正是用脑的年纪,多吃坚果对你有好处。”
尹笙不爱吃坚果,好在这么多年习惯了,一大把混到粥里拌匀,边吃边找机会旧话重提:“我妈……”
刚开口就被尹素琼淡淡打断:“吃饭时不要讲话。”
尹笙抿唇,尹素琼越回避,她就越想刨根究底:“那吃完饭,您能跟我说说我妈的事吗。”
尹素琼没理她,半晌,放下粥碗,破天荒的开了个头:“你妈生完你就走了,跟家里没再联系过。”
她说,贺晴从小有主意,上大三时,不知道从哪交了个男朋友,还跟人怀孕生了孩子,也就是尹笙,尹笙一岁多点时,她坚持出国打工,这一走,一年到头再没个音讯。
“她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尹素琼说:“后来听说她在国外再婚,她不愿回来,我也没法把她硬绑回来,你就当没这个妈,自己过好了,有出息,比什么都强。”
“她去的哪个国家?”尹笙试探。
“很多年前有人说在美国见过她,”尹素琼瞅她:“美国那么大,你还想去找她呀?”
尹笙没作声,她现在是二十九岁,不是十六岁,曾经听到姥姥的回答,她心里只会怨恨妈妈不要她。
但现在,她听着尹素琼背台词似的口吻,就知道不是真的。
“您……”尹笙深呼吸,开诚布公地问:“真的有个叫贺晴的女儿吗。”
尹素琼一愣,突然恼了,乒乒乓乓收拾碗筷:“我没女儿,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尹笙:“……”
尹素琼很久没理她,梦很漫长,几乎这样冷战了将近三个星期,这三个星期,尹笙度日如年,无论再怎么找借口提贺晴,老太太都装没听见。
身世疑团毫无进展,梦也没有醒。她甚至有点怕了,这个梦过了这么久,还会不会醒,到底现在是梦,还是说,后来的十三年才是梦。
就像她左边眉骨上那道去不掉的疤痕一样,这个梦开始困扰她。
她眉骨靠上一点有一道很细的伤疤,虽然化完妆不明显,但她嫌碍眼,以为回到梦里的十六岁,疤痕会跟着消失不见,谁知道变年轻的不止有面孔,还有那道疤。
和蒙奇奇的坏耳朵一样,都是新添不久的伤。
好在,在最无助的时候,她等到了黎玥,小姐妹俩去新开的商场。
啃着冰激凌,黎玥把脸贴到尹笙跟前:“小日子过得怎么样?想我了没?”
尹笙托着下巴,心事重重:“一般般。”说完,她见黎玥一头雾水,赶忙改口:“日子过得一般般,但我很想你。”
黎玥一掌砸在桌上:“老太太对你不好?我现在就去找她!”
周围人直看她们,尹笙最怕自己变成焦点,赶紧安抚:“之所以过得一般般,就是因为太想你。”
黎玥气顺,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又突然伤感:“我要是在京安就好了。”
“你搬过来啊。”尹笙说。
黎玥犯难:“我成绩差,初中都跟不上,哪有本事考京安的大学,那不是要我老命了。”
尹笙想到后来她做化妆师,做得风生水起,索性给她指条明路:“你学跟妆吧,这两年跟妆挺火的,以后也赚钱,就算后来疫情,各行各业都不景气,你还能当美妆主播,坐在家里开辟事业的新天地。”
黎玥最早做新娘跟妆,2022年初跟妆时,不巧赶上小区有确诊病例,被隔离在新娘家近一个月。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二十多天里,她跟同样被困在家的新娘弟弟易礼日久生情,解封当天确认关系。
疫情过去,她的主播事业也小有成就,频繁接到电视台的合作,开始给名人化妆,总之,爱情事业双丰收。
十六岁的黎玥满脸困惑:“学跟妆我觉得行,但是疫情是几个意思?”她大事不妙的压低声:“玛雅人说2012年世界末日的预言成真了?”
尹笙被呛,诚心诚意道:“放心,我们都能活很长时间。”
“借你吉言!”黎玥豪迈的举起饮料杯跟她庆祝。
碰杯的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模糊了她的双眼,似曾相识,又怎么都想不起。
那天她喝多了点酒,回家后没理会坐在沙发看电视的尹素琼,上楼倒头就睡,夜里,她口干舌燥,踩着愈浓的檀香味儿,摇摇晃晃下楼,想找杯水喝。
一楼佛堂的房门敞开一条缝,夹缝里,火苗若隐若现的跳动,尹素琼像一具被困住灵魂的躯壳,跪倒在烟雾缭绕的光线下,一遍又一遍俯身,祷告。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佛堂房门被打开,强烈的好奇心让她贪婪地盯住那条缝,脚步不由自主靠近,想要一探究竟。
酒上头,她揉着太阳穴,脚底像踩了棉花,轻飘飘的,没个准。
木地板楼梯被她踩出吱呀吱呀的声响,佛堂里的人被惊扰,忽然扭头。
她想躲已经来不及,诡异空荡的佛台前,一张黄色的纸,飘飘荡荡,扑面而来。
全身血液顷刻间凝滞,她如惊弓之鸟,顾不得制造出的动静,转身就逃,听到尹素琼在身后喊她。
“笙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