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猩红的眼
是呀,晏枭的尸体找到了吗?
虞锦枝也这样问了公冶琅,公冶琅给她的答案是找到了。
在一家偏僻的农院里找到的,发现时全身被人捅穿,尸身也已经腐烂。
在听到这消息的一刻,虞锦枝一瞬间有些恍惚,心里有种复杂的情绪,她说不清。
直觉让她对这个结果存疑,前世那么嚣张狂妄的人,今世会就这么凄惨地死在一家农院吗?
可公冶琅言辞凿凿,就连皇上都肯定了这个结果,想来不是作假。更何况,他确实重伤在身,站都站不稳的人,面对那么多人追杀,怎么活下来。
夜晚西林。
“神灵大人,我又来看您了。”
虞锦枝将供品放进林里,盘腿坐在地上,感觉这样和神灵大人距离更近。
神灵大人一如既往话少,只嗯了一声就保持缄默。
但虞锦枝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感觉格外自在轻松,就像是拥有了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秘密天地,她可以放心倾诉自己所有真实心声。
她向神灵大人声情并茂地讲述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
“东院那片花海很漂亮,但看久了觉得有点枯燥无聊。”
“贺辞和詹锋被调走了,我有点难过。”
“那个杨登科我真是好讨厌,好想狠狠揍他一顿。”
“每天只待在后宅里的日子,真的好难熬。”
最后,她说,“神灵大人,我要成亲了。”
地道内,晏枭原本认真听着的眼眸骤然一缩,心脏仿佛被狠狠捏紧,一瞬间喘不过气。
好半晌,才听到他声音艰涩地问:“你不是成亲了吗”
虞锦枝皱皱眉,“之前那是被迫冲喜,不算,再说我本来就是要嫁给公冶琅的,现在晏枭死了,一切只是回归正轨。”
回归正轨……
晏枭无声地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这是你想要的吗?”
他声音越发艰涩暗哑。
虞锦枝支着下巴想了想,瘪了瘪嘴后回应道:“是的。”
想了想,她又连忙虔诚道,“神灵大人,若是可以,保佑我这辈子平平安安吧,保佑晏枭死得透透的,保佑杨登科还有老王爷都滚得远远的。”
“保佑我不要再被任何人骚扰,任何乱七八糟的事情都离我远远的,保佑我和娘亲平安幸福一生。”
“还有红蕊和绿竹也要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的,嗯,再加上贺辞和詹锋吧,也保佑他们在其他地方平安顺遂。”
虞锦枝这保佑一开口,便如滔滔江水,说个没完没了。
见神灵大人迟迟没出声,她这才反应过来,心里咯噔一下,不好意思地试探道:“我是不是一次说太多了?”
她连忙摆手道:“我就是说说我的愿望而已,不是当真,您不用为难。”
谁知,神灵大人突然回了声。
“好。”
“嗯?”虞锦枝一愣。
但神灵大人却不再开口了,虞锦枝感觉对方最后的语气似乎不太对劲,她再次解释道:“神灵大人,我就是讨个福气而已,真的不是在为难您。”
但神灵大人却始终没再开口。
虞锦枝叹了口气,“好吧,那您好好休息,我下次再来看您。”
地道内,晏枭堵在胸口的郁气不断堆积后猛地涌出,随之喷出了一大滩鲜血。
情绪扰动真气在体内波动乱窜,他的眼神开始不受控制地变换,神志开始剥离挣扎。
他痛苦又难耐地后仰起头,骨节分明青筋暴起的大掌用力捏紧额头,指缝间却仍有猩红的眼倏然睁开。
一道暴戾又邪魅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晏枭,你可真是虚伪啊——”
“不过,既然你这么大方,那你还挣扎什么呢,不如干脆把这句身体全让给我吧。”
晏枭额头青筋暴起,识海内努力争夺意识的控制权,他右手二指迅速沿着手臂经络穴位点至宗海,封住乱窜的真气。
那抹猩红被强制封住前,爆发了强烈的愤怒和警告。
“你要敢把锦枝让给其他人,我一定杀了你——”
话里真真切切的强烈杀意和暴戾,虞锦枝若还在场,便能听出这正是令她永生难忘的声音。
眼底猩红褪去,却仍有森寒的冷冽定格。
晏枭将头嘎吱一拧,摆正侧昂的头颈,冷汗随之沿着锋利的喉结滑起再滚落,滚进染血的青衣领口内。
冷冽潜藏进深海般的眸底,只余下与世隔绝的冷漠和淡然。
他迅速挺直脊背正坐,梳理紊乱的气息。
国公府里,晏枭的丧事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公冶琅忙里抽空还会搜罗来各种新奇玩意给虞锦枝解闷。
时不时还会借着探望国公夫人的名义,与她相见。
两人的关系似乎回到了冲喜之前那种和谐轻松的氛围,可以闲聊许多趣事,偶尔还能彼此调侃两句。
晏枭的丧事办得很快,不过两日就结束了。
国公府对外没有大办,也没有让她出席,替她找了个悲恸之下卧榻不起的理由。
接下来的事情,进展地很快,丧事后的次日,皇上便在朝中正式授予国公爷和公冶琅两任爵位继承权,引起轰然大波。
有新起贵族质疑二人既非嫡脉,又无显赫功绩,凭何继承爵位。
但老派世族和其他侯爵公爵这边,却搬出先皇旧情,以及陛下钦定的特例,又大肆赞扬一番三年来两人为先世子晏枭和国公府做出的无私奉献,甚至上升到为国为民的高度。
总归吵了一架后,这事在圣口之下还是就这么定了。
一时间国公府门庭若市。
公冶琅和国公爷忙着应酬,以及准备三日后的正式继任仪式,国公夫人这边也有许多贵妇人登门,虞锦枝为避嫌,便一直闭门不出,白天连窗户都是半阖上的。
到了夜里,虞锦枝便又会悄悄溜去西林,和神灵大人说话。
只是神灵大人的话越来越少,却好在并不是赶她也没有嫌她,就只是让她留下来,然后安安静静地听她讲。
正式继任的这天,公冶琅被人灌了很多酒,宴罢极其开心地来到虞锦枝这里,向她诉说自己的喜悦。
说他终于是名正言顺的世子了。
说他一定会保护好她。
他醉意晕红脸,意识却瞧着异常清明,只是有些亢奋。
月色下,他望向虞锦枝的眼里灼热而赤诚,却让虞锦枝难以招架,在他试探着凑过来脸时,反射性地后退了一大步。
谁知他脚步虚浮,一下子栽倒在地,主院顿时兵荒马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