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来晚了
虞锦枝站在矩形青藤竹竿的起点，若继续逆着走，她该往前才是直线，‘神灵大人’却说让她往左。
她倒也不是怀疑‘它’，毕竟她也被竹林里所谓的肉眼的直线欺骗过，因此才抛弃以生竹为标记的方法。
她本能地提醒，因为不知‘它’是弄错还是特意。
地面下，宴枭听到虞锦枝的话，这才知道她原来已绕进这般深。
他眉宇间有种果然如此的无奈。
她要继续绕下去，今夜都得困在这里。
他左手手臂青筋凸起地撑在一侧地道上，右手随意地擦掉嘴角又吐出的一大口鲜血。
“闭上眼，跟我走。”
虞锦枝犹豫了一会，闭上了眼。
“神灵大人，您是受伤了吗？”
这一路过来，虞锦枝怎么也听出了‘它’语气里的毫无气力，她话里带着试探。
“没有，我只是刚凝聚神识，神力不够。”
宴枭顺着她的设定解释。
虞锦枝闻言阖着的眼皮一跳，抑制住了一瞬间激动地想睁眼的冲动。
所以，她真的遇到神明了？
但紧接着，她又语带迟疑问道：“那您现在还能走吗？”
宴枭刀鞘做拐，低着头在狭窄的地道内艰难挪动。
饥饿和寒冷让他全身轻抖，他深喘了一口气后，低低道了一句。
“神灵之力源于信。”
“你若信我，我便能如你所愿，带你出去。”
虞锦枝浑身一怔，不再质疑。
‘它’的声音时不时在她耳旁低低响起，提醒她前进的方向，就好像他们一直在并肩前行。
这感觉让她再次莫名有丝熟悉。
因为虞锦枝一路闭着眼睛，所以难免磕磕碰碰，时不时发出吃痛的声音。
每当这时，‘它’就会沉默地停下来，等她缓过来后，声音更轻地指挥她方向。
而在她又一次不小心撞到脑袋时，听到‘它’说：“到了。”
虞锦枝睁开眼，看见了熟悉的庭院。
虞锦枝眼睛顿时亮起，她真的出来了，‘它’没有骗她。
她高兴地感谢‘神灵大人’，却发现‘神灵大人’迟迟没再说话。
想起‘神灵大人’说自己刚化形，神力不够，她立刻担心起来，正要说些什么，却发现一堆人举着灯笼喊着她过来了。
虞锦枝于是只能暂时闭上嘴。
红蕊眼泪汪汪地冲上前，见虞锦枝一身狼狈便克制地只抓住她的手，怕她哪里有伤弄疼她。
绿竹也眼圈红着快步过来，见她一身乱糟糟，眼睛更红了。
虞锦枝安抚两人道，“我没事。”
绿竹仔细打量见她并无大碍，才语带哽咽道：“小姐，您吓死我了。”
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小姐就消失在她面前，她想要进去找却被拦下。
说是这片林子邪门，进去容易出来难。
底下人迅速去报告国公夫人以及传信公冶琅，同时派了有经验的人腰间系上绳子进去找。
但进去后，每个人都像被孤立在这片林中，既没瞧见同伴，也没见到虞锦枝。
他们大声呼喊，声音却像是被这高而密的竹林吞噬，四周始终静悄悄地没有其他人的声音。
夜晚的竹林更加透着危险的气息，幽幽的冷光一对对在深处盯着他们，脚边软滑的触感让人后脊发寒。
他们匆匆顺着绳索一番周折才走了出去。
数次尝试数次一无所获。
绿竹焦虑到数次想冲进去，却都被侍卫拦下让她别去添乱。
好在她即将崩溃之际，虞锦枝安然无恙地出来了。
西林外，国公夫人为首，身后有许多侍卫小厮举着灯笼火把聚了过来。
见虞锦枝虽然狼狈但也算是完好出来了，国公夫人不禁松了口气，皱眉叮嘱她下次别再乱跑。
虞锦枝应了声是。
“是锦枝不对，给夫人和各位添麻烦了。”
下人们散去，国公夫人带着虞锦枝准备回主院，在路上却碰到了匆匆赶来的公冶琅。
他不顾还在作痛的腿，快步下了轿辇，顿时身子晃了晃。
“世子当心。”
高良很快扶住了他。
国公夫人蹙眉没好气道：“你慢着点。”
公冶琅目光一直在看虞锦枝，听到国公夫人的话，这才转头看向她问候，“母亲。”
他以为是国公夫人将人救了出来，感激道：“此次有劳母亲相救。”
见他拖着伤，国公夫人不禁心软。
又见他目光焦灼时不时看向虞锦枝，知道眼下他心思不在自己这里，便也识趣地越过二人走在最前头。
后方，公冶琅走在虞锦枝身侧。
他一脸心疼地看向一身狼狈的虞锦枝，努力抑制住想伸出触碰她额头红肿的手。
“是我不好，我来晚了。”
他没责怪虞锦枝乱闯，而是愧疚和自责自己没能及时赶到。
虞锦枝见他这样，本想让他不用自责，此事与他无关。但又想到今日他对自己的绝情，便没再说多余的话。
只歉意道：“给世子添麻烦了。”
见虞锦枝态度冷淡，公冶琅一时愣住，很快又想起了今日的事情，明白了过来。
但眼下人多，他不方便解释，于是只能沉默。
他跟着虞锦枝回到主院小屋，大夫进去看过说并无大碍，只是一些小擦伤，定时上药不会留疤。
国公夫人在外面送大夫，给两人留了单独说话的时间。
却也防着似的留下丫鬟守在里面。
屋里一同在的还有红蕊绿竹以及高良。
虽说有下人在，但总归三方都是自己人，都知道这些隐晦秘密，所以公冶琅便也不再顾忌地开口。
他先是解释了一番自己没来得及赶来的缘由。
虞锦枝却显得兴致缺缺，“哦？那世子找到他了吗？”
公冶琅突然噎住，停顿片刻后才摇头道：“是假的。”
血迹、刀痕和青衣，虽都吻合宴枭遇刺时的要素，但公冶琅去后却认出了那衣衫并没有国公府的独有标识。
或是凑巧，或是有人故意诱导。
“嗯，”虞锦枝点点头，“辛苦世子了。”
“……”
见虞锦枝始终态度冷淡，公冶琅略一思索，很快明白了她的心结在哪。
他于是递了个眼神给高良。
没一会，高良拎着之前虞锦枝送去的食盒回来，公冶琅接过后朝虞锦枝迈了几步。
他眉眼温和道：“你下午熬的汤我喝了，味道很好。”
虞锦枝淡淡睨了他一眼，并没太大反应。
“世子喜欢就好。”
公冶琅在虞锦枝冷淡的态度下，锲而不舍道：“当时我本要让高良给你带话，却被宴枭的消息给耽搁了。”
虞锦枝瞥他一眼，像是在问他什么话。
公冶琅见状心下微松。
他看了眼一直低着头假装什么也没听见的国公夫人丫鬟。
丫鬟似乎感觉到公冶琅的目光，头低的更低了。
但公冶琅要的便是她去传达自己的话给国公夫人和国公爷。
公冶琅温柔地笑道：“不是什么特别的话，只是觉得有愧枝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