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送汤
虞锦枝沉默地继续摩挲着杯身，过了一会，她轻抬眼皮扫了眼四周见无外人，于是看向绿竹问道：“我问你，若你是公冶琅，你还会愿意娶我吗？”
绿竹没想到虞锦枝会这样问，一时被问愣住了，“这……”
“奴婢肯定愿意啊……”
她下意识地站在虞锦枝这边回答，却见虞锦枝神情严肃，明白了她是在认真问自己。
绿竹略一沉思，也沉声道：“当初虽说是事发突然琅世子才提出求娶您，但后来琅世子的一切行动，我们都看在眼里，能看出他对您确实有爱慕之心，也是真心求娶。”
虞锦枝指尖轻扣杯壁，示意她继续说。
绿竹眉心皱起，“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绿竹眼神略纠结地看了眼她。
虞锦枝：“没关系，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见虞锦枝满脸郑重地等着自己的答案，绿竹挣扎片刻后，还是如实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奴婢觉得，虽然琅世子爱慕您，但您如今的身份毕竟是……”
绿竹顿了一下，见虞锦枝脸色无异，才接着说完，“国公府的六夫人。”
“虽说如今民风较以前开放许多，但叔叔死了，侄儿紧接着就娶了婶子的事情，总归还是会备受争议。”
“而且，虽然这事您才是真正受委屈的，但人性本就自私，只会计较自己得了几分亏了几分，哪会管旁人死活。”
绿竹虽说得委婉，但实则就是在说，公冶琅很可能会嫌弃她如今的身份，尽管这个结果是他造成的。
怕自己说错话，绿竹说完又赶紧找补一句：“琅世子素来温润豁达，超尘拔俗，想来并不会在意外界的闲言碎语。”
不在意？
虞锦枝无声轻笑了声。
他在不在意不好说，但如今看来，国公夫人和国公爷肯定是在意的。
毕竟公冶琅不是普通人，待皇帝钦定爵位给国公爷，他便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爵位继承人。
若要娶她，必要承受巨大压力。
甚至于，等爵位到手，身份日涨船高，他是否还愿意娶她这个会给他带来污点的人呢？
虞锦枝轻扣杯壁的手无意识加快，心中涌上一股焦躁。
半晌后，她对绿竹道：“随我去趟小厨房。”
午膳后，公冶琅正在翻看呈文。
自有偿寻宴枭线索的消息放出后，前来报信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尽头，但多是胡诌想要骗赏钱的，偶尔有些看着可信的，去侦查却都一无所获。
不过这状况在公冶琅的预料之内，他也没真的指望这些普通百姓能找到宴枭。
只不过是帮帮那些死士，让宴枭无处可藏，无处遁形。
这时，高良被人唤出去一趟回来后，告诉公冶琅虞锦枝来东院了。
公冶琅先是一喜，又突然眉头一皱，有些严肃地问道：“有人给她带路吗？”
高良恭敬道：“按世子说的，若虞小姐来，皆安排了人为她领路。”
说完，又突然补充了一句，“已特意吩咐底下人避开那边。”
“嗯，”公冶琅眸光微沉地点了点头。
虞锦枝到了屋前时，高良已早早候在外面，见她来，立刻推门欲引进。
“虞小姐请进，世子一直在等着您。”
虞锦枝却站在距门还有几步远的地方，没再往前。
看了眼敞开但看不见里面人的房门后，对高良说：“我就不进去了。”
说着，伸手接过绿竹递来的食盒。
“世子如今有伤在身，这是我特意为他熬的当归枣鸽汤，可以补气活血，有劳帮我呈给世子。“
高良连忙双手去接，却不小心没接稳，吓得心脏一缩，差点以为这汤要被自己弄洒了。
幸好虞锦枝及时伸手扶住。
“多谢虞小姐。”
高良松了口气。
“没事，”虞锦枝轻蹙一下眉头，默默收回手，而后不动声色地将左手轻搭在了右手背上。
但高良好歹是公冶琅的书童兼侍从，眼力见绝不会差，一眼便瞧见了虞锦枝的小动作。
但既然虞锦枝没有声张，他也自当没有发现。
他道：“虞小姐不进去看看世子吗？”
虞锦枝温婉拒绝道：“此间是世子的卧房，我此时一人前来，不便与世子相见，有劳帮我向世子问好。”
屋门大开着，但虞锦枝却站在门前几步远，不远不近，恰恰好与公冶琅彼此都看不见对方的位置。
高良见虞锦枝执意不进，也不再劝说，在虞锦枝转身走后，这才进了屋内。
屋内公冶琅翘首以盼，却见他身后空空，原本柔和的眉宇顷刻皱起，“人呢？”
高良将食盒放在桌上，回道：“虞小姐送完东西就回去了。”
见公冶琅脸色不悦，高良在他发问前，早有预料地又补充道：“虞小姐说她一人前来，不方便进屋探望您。”
公冶琅到嘴的话收了回去，眉头却皱得更紧。
“她还说别的了吗？”
“说了。”
高良在公冶琅期待的目光下回道：“虞小姐还说，让我代她向您问好。”
公冶琅眼里期待的光熄灭，靠在床头阖上了眼，神色瞧着有几分沉重。
高良在一旁问，“虞小姐熬的汤，您要尝尝吗？”
公冶琅睁开眼，看向桌上还冒着热气的的白瓷釉汤钵，紧皱的眉眼有了舒展，示意高良端过来。
“她亲手熬的？”
高良将汤钵放在公冶琅面前的床桌上，“虞小姐说她炖了两个时辰。”
想到刚才那一幕，高良片刻犹豫后还是说了出来，“虞小姐右手好像受伤了。”
“什么？”
公冶琅刚舒展的眉头又皱起，声音带着几分严肃紧张道：“怎么回事？”
高良将刚才的一幕如实禀报，末了说了句：“小的瞧着像是被烫红了。”
公冶琅看了眼桌上的汤钵，飘香的汤气还在空中弥散。
他眼前似乎浮现出虞锦枝不慎被烫到手后连忙撤手冲洗，好看的眉眼可怜巴巴皱起，却还是强忍着给他熬汤时的场景。
他心中顿时软成一团。
再想到高良说的话，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在不安。
想来是母亲听了父亲的话后，无意中透露出的异常被枝枝察觉到了。
她现在是来试探自己的态度。
公冶琅柔和秀逸又不失英气的眉毛轻蹙起，想起了刚才父亲走前劝他另娶高门贵女，待日后世人淡忘此事时再择时机纳枝枝为贵妾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