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择衣
京都里贵夫人举办的这种宴会，一般都是未婚男女及家族间彼此相看的好场合。
想到公冶璇如今还未定亲，虞锦枝心下明了。
她思索片刻后，面露为难道：“璇姐姐贵雅盈身，貌若仙姝，这两套衣衫，一件庄重一件灵动，但于璇姐姐都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物。只恨锦枝拙笨，实难抉择究竟何者更佳，想来还是全凭璇姐姐依心所好来选。”
虞锦枝与公冶璇打的交道不多，但也知道她是个心性极高之人。
她如今十七，就京都来说，这个年纪应该早已嫁人，再不济也定下了亲事，但她却仍待字闺中。
如今终于愿意去相看，又如此重视，虞锦枝自是不能轻易替她做决定。
不提她极有主见，不见得会听她的意见，就说若是她真采纳了自己的意见穿着去参加赏菊会，万一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搞砸了，少不得会对她有怨气。
她如今本就处境艰难，夹缝中求生，是一点也不想摊上这种麻烦事。
虞锦枝眼眸清澈晶亮，远山青黛般的眉峰却轻蹙微拢，露出一副真诚又略显纠结困扰的模样。
公冶璇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后，嘴角轻翘，对着国公夫人揶揄道：“娘，看我说了吧，虞妹妹果真是个妙人～”
“妙人？”
虞锦枝眼中顿时浮现迷茫，接着便似乎意识到了这话里有着不悦。
她双手下意识攥紧衣摆，吹弹可破的脸庞上露出局促和不安。
她紧张地看看公冶璇，又看向国公夫人，迷蒙的眼里透露出求救的意味。
“夫人，璇姐姐，我绝没有敷衍你们的意思，只是我的身份您们也清楚，平日里实在没有见过如此华贵的服饰，看哪个自然都顶顶好。”
“况且这又是出席荣安夫人的宴会，这般重要的场合，我实在没了主意……”
虞锦枝本就长得娇艳欲滴，此刻眼露委屈和惊慌，更衬得无辜和可怜。
国公夫人此番并没打算给她下马威，但见她这般低姿态，心里也甚是快意和得意。
先前因着冲喜的事，虞锦枝对她少了往日的恭敬，面上总是冷如冰霜，生人勿近的样子。
她虽为了琅儿纵她几分，但心里着实也憋了口气。
如今见她总算看清局势知道来讨好自己，跟自己示弱了，国公夫人心里这才总算舒坦了。
又见她碰到稍大点场合，连件衣服都挑不出来，如此没主见没见识，往后岂不任她拿捏。
故此，现在也无需为难她，顺势帮她打个圆场，日后才更念她的恩更听她的话。
国公夫人于是眉头一拧，故作生气地瞪了一眼公冶璇，轻斥道：“让你乱说话，看把枝枝吓成什么样了。”
她随即又扬起眉梢，握起虞锦枝的手轻拍了拍，爽朗又无奈地笑道，“瞧我们枝枝被吓得，看得我就心疼得紧。”
“不过你璇姐姐是在逗你玩呢，她是在夸你机灵。”
她眼带威胁地盯着公冶璇，公冶璇轻笑一声，倒也很配合地点点头。
“怪我这胡乱说话，让虞妹妹难过了。”
公冶璇看透一切般地对着虞锦枝笑道，“想来虞妹妹不会怪我吧。”
虞锦枝仿佛读不懂她眼神里的意味深长，故作天真开心地摇摇头，“当然不会。”
国公夫人见两人其乐融融，笑容明媚道：“这就对了嘛，都是一家人，就该和和乐乐的。”
原本虞锦枝还有点担心公冶璇难缠不放，但谁知接下去的半天，她都在静心苦练书画。
看来这场宴会对她真得很重要。
至于国公夫人，在公冶璇结束挑选衣裳后，便让裁缝给她和虞锦枝也做几身衣裳。
在裁缝说到最近京都里贵妇人都流行的款式时，她兴致显然被勾起，同裁缝聊得不亦乐乎。
虞锦枝一时清闲下来，便悄悄起身去外间透气。
如今已秋末，国公府满园郁葱皆染上了秋意黄，落叶扫了又落，铺就条条金灿的道路。
院里的下人都认得虞锦枝，于是并不阻拦她随意闲逛。
虞锦枝一边漫步，一边听绿竹小声汇报贺辞打探来的消息。
据贺辞说，晏枭遇刺消失的事情已闹得满城风雨。
晏枭这个名字一出现，便引得许多三年前的亲历者愤恨到牙痒痒，巴不得他被彻底斩草除根。
此外国公府，贴了满城画像寻找晏枭的下落，说是他如今身受重伤，万万不能被歹人先找到，所以需要百姓的帮助。
绿竹说到这时，红蕊没忍住吐槽了一句，“六爷明明在逃亡，他们还把他的画像贴的满城都是，到底是想救他还是害他？”
话刚落，便见绿竹和虞锦枝一起沉默地看着她。
红蕊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纯属多余问了。
但她还是很困惑，“既然他们不想六爷活，之前为什么还要大费周折给他冲喜？”
刚说完，红蕊就暗自叫遭，她竟一时忘了，她家小姐就是这个倒霉冲喜的。
下一刻，绿竹便伸出手在她手臂上掐了个回旋圈。
红蕊没忍住痛呼出声，但暂时顾不上跟她计较，生怕自己的无心之言会让小姐难过。
但虞锦枝的神情却并无什么波动，瞧着不知道在深思什么。
她问：“找到他下落了吗？”
绿竹于是继续说。
今日是晏枭遇刺消失的第二日，但诡异的是，满城惊动下，竟没有半点他的消息传出。
众人猜测，要么他已经重伤不治身亡，要么就是被人救了后藏了起来。
前者，即便他死了也该有尸体，但近日京都里横死暴尸的尸体里没有他。
那么，只可能是有人藏起了他，更甚者，一开始便是他的人将他带出了国公府。
若是如此，事情就更加复杂了。
这代表晏枭在外祖家满门覆灭以及父母皆故，自己废了三年的情况下，还有人手留存，这些人会是谁？
以及，他逃出国公府是不是他一手策划的，若是，他为什么要逃？是不是三年前的叛国一案他真得牵扯进去了？
这一细究，一攀扯，能做文章的地方可就太多了。
普通百姓们只是凑个热闹，但执棋者、观棋者以及局中人，都已经动了起来。
晏枭一刻不出现，各种谣言便只会甚嚣尘上。
虞锦枝也意识到她高兴地太早了，若有人故意造势晏枭参与了三年前的叛国一案，说他如今是畏罪潜逃和叛国之心不改，那么整个国公府都要遭殃。
她作为晏枭名义上的夫人，怕是第一个被砍头的。
虞锦枝走到湖旁，憋着口气将脚下的石子一脚踹进了湖中，心里对晏枭的记恨又多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