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与众不同的探望
低哑清细的嗓音后，廊角略过一抹红影，很快，一身红色窄腰官袍的陆青书便出现在了众人视线当中。
他眼上系了同色的眼纱，头却跟着眼睛仿若无物般看向虞锦枝的方向。
虞锦枝距他不过三步的距离，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墨香。
“陆掌印吉祥。”
虞锦枝及身后众人皆恭敬行礼。
待示意众人起身后，陆青书才淡淡开口道：“本监来得似乎不大赶巧，错过了许多精彩之处。”
国公爷上前一步道：“陆掌印说笑了，不过一家人说些闲话罢了，不值入耳。”
陆青书平静回道：“公爷此言差矣，无小家何以成大国，家事即国事。平常人家之事尚且关乎国家兴运，何论国公府？
想来公爷应该比本监更明白其中深意。”
国公爷顿时汗颜，“陆掌印说的是。”
“只是不知陆掌印早早到访，可是陛下有何指示？”
陆青书轻搭拂尘在手臂上，回道：“今日早朝，陛下听闻贵府六公子苏醒，虽事务繁忙，然亦心怀挂切，特派本监前来探望，嘱其好生休养，早日康健为国效力。”
他的嗓音本就低哑清细，虽语气温润和缓，却带着几分冷意和警告。
三年前那一战，宴枭的外祖父通敌北戎不仅害死了先太子，更害得先皇悲怒之下病倒，不久便崩逝长眠。
宴枭因身中剧毒已性命不保，且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有参与，再加上先皇旧时赐他有免死金牌，故此躲过了一劫。
但新皇对他的余恨，满城皆知。
年初祭祀之时，新皇突然招揽了一位神秘的术士，拜为钦天监，自此沉迷天象巫蛊之说。
前段时间，不知那位钦天监又对新皇说了什么，新皇竟又开始将目光投在已经被人淡忘的宴枭身上。
只是这一回，他并没执着于杀了宴枭，而是迫切想要唤醒他。
多次召唤能人异士想把宴枭救醒，不折手断，不计寿命，只要他能苏醒片刻。
对此朝中有颇多猜测，有人觉得新皇只是想要折磨宴枭，也有人敏锐觉得宴枭身上有新皇想要的。
但如今宴枭真得苏醒了，却并没有见到新皇匆匆前来，而是派了身边的掌印太监来所谓的探望。
国公爷揣测不出圣意，只肃然又恭敬道：“有劳陆掌印跑一趟了，烦请回禀陛下，本府一定悉心照料，教他谨言慎行，此后所思所行皆为国利。”
陆青书微点头：“公爷心怀社稷，实乃我朝之幸。”
说完，陆青书又看向退到一旁，拼命降低存在感想要把自己变成透明人的虞锦枝。
“这位便是六夫人吧？”
虞锦枝指尖捏紧，“……是。”
陆青书：“六夫人不必紧张，陛下听闻这次六公子苏醒多亏了您，在百官面前对您是赞誉有加。”
“对了，陛下大喜，还在朝会上将自己御用的砚台赏赐给了您父亲礼部虞主事。”
陆青书轻飘飘的一番话，却让虞锦枝及公冶琅一众人都变了脸色。
皇帝在诸位大臣面前这一番行为，无疑坐实了虞锦枝的身份，将冲喜的事情摆在了明面上。
皇帝的嘉赏更是表明了他对此事的重视，虞锦枝再想假死脱身怕是不行。
在场反应最大的便是虞锦枝，一张巴掌大的脸上血色尽失，双手紧紧互掐着稳住颤抖欲倒的身体。
公冶琅蹙眉，知道日后想要替虞锦枝摆脱六夫人这个身份怕是要有一番波折。
但他和枝枝两情相悦，他娶她的心绝不会动摇。等他拿到爵位继承权，更是无人可阻拦他迎娶虞锦枝。
因此公冶琅虽感棘手，但也很快安抚住了自己，告诫自己来日方长。
但见虞锦枝一副摇摇欲坠的可怜模样，心生不忍，却只能硬生生忍住想伸出去扶她的手。
陆青书好似没有瞧见众人变幻莫测的脸色一般。
他平静地又道：“陛下还在等着本监复命，国公爷请带路吧。”
国公爷立刻道：“是是，陆掌印这边请。”
国公爷领先陆青书半步带路，其他人跟在他们身后。
而他们身后还跟着一队威风凛凛，面色冷峻的御林军。
几人没有往后瞧。
探望却带着一队兵进府，若是搁其他王臣身上，怕是早就不满。
而虞锦枝和国公府几人却都默默地，目的不同却都默契地纵容等待着同一个结果。
虞锦枝前世记忆里，压根没有这一遭，在前世记忆里，她被吓醒后见到的便是宴枭一直在杀人。
她被囚禁在院子里，哪也去不得，到了后来，她甚至被拴住脚链，连房间也出不去。
而这一世，她提前有了预警没有被吓昏死过去，又捅了宴枭那么多下，让他重创不至于醒来就大开杀戒。
原本皇帝的所作所为让她差点绝望，但此刻，在意识到他们来者不善时，她的心里又浮现了希望。
虞锦枝盼着皇帝是来让人取宴枭的命。
只要宴枭死了，即便让她顶着六夫人的名头守一辈子寡她也甘之如饴。
这么大的阵仗走在府中，自然地引来了丫鬟仆从们的注意，眼神里悄悄你来我往。
虞锦枝从人群中走过，那探究的目光源源不断，她知道有人认出了自己。
也知道她的身份再无转圜的余地。
她交叠在腹前的双手，指节被掐得血色尽褪。
但她始终没有分出目光去看是谁在议论自己，她只是昂着头，却微垂着眸子，默默跟着进了西院。
红蕊和绿竹一见到虞锦枝便立刻凑了过来，见到这阵仗也很敏锐地不敢多说话。
虞锦枝冲两人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安好，两人便放心下来守在了她两侧。
“诸位稍等。”
陆青书停下脚步，“容我代陛下单独与六公子说几句话，诸位再进去探望可否？”
国公爷：“当然可以，掌印请。”
陆青书微点头，却并没有回头，在身后的众人都停下脚步后，独自一人来到了房门前。
见詹峰和贺辞伸着手拦着，陆青书睨了二人一眼。
后方的国公爷见状眉心一跳，大喝一声，“放肆！”
“陆掌印也敢拦，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不快滚开！”
詹峰和贺辞对视一眼，眼神挣扎痛苦，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伸出的手想放下又不敢放，不放下心里也惶恐陆青书的身份。
陆青书看着两人挣扎的面孔，和微微颤摆的手，眼神里来了兴致。
国公爷这时已上前，正要教训二人，却被陆青书半举手制止。
“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