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章 生日快乐呀
温棤是第一次坐摩托车，从小到大，她基本都是循规蹈矩的存在，别说坐了，就算路上偶然见到她也会选择无视。
经过身边的时候不断有人惊呼危险害怕，她不会过多评价争论，但也绝对不会把目光多停留在那些人身上一眼。
但这几个小时过去，温棤的手死死抓着少年的衣襟，而目光一刻也未曾离开过身前黑发飞扬的人。
直到到了临扬，温棤除了有些头晕外，其余倒也没什么不适。这大概是途中少年特意放慢了车速，但温棤不得而知。
祁朝将车停在温棤家的楼下，车的轰隆声很大，响彻了周边的空间。夜色安眠下的临扬，没什么人注意到骑着机车停在楼下的少男少女。
祁朝接过温棤递给她的头盔，放在臂弯间，看向温棤，“回去吧。”
温棤抿唇，迟迟站在原地不动。
祁朝挑眉，将要启唇之前，温棤又抢先开口，“谢谢你啊祁朝。”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谢谢你对我的好。
而我，好像并没有为你做过什么。
祁朝顿了下，垂眸语气莫名有些落寞，“你今天一直在和我说这两个字。”
少年面色淡淡的，如果忽略他这个委屈巴巴的语气的话，还以为他在冷脸闹脾气。
可温棤早已经在相处中知道祁朝的性子。
她挠了挠头发，想说些什么，“我——”
祁朝突然露出一个笑来，“我知道，你快回吧。”
温棤只好点头。
月色茫茫，女生瘦弱的身影渐渐隐没在黑暗之中。
夏季炎热，就连夜晚的时候，空气中也是与之相符的温度。
祁朝往上看了眼楼上的方向，微光略过黑色的瞳孔，过了片刻，他慢吞吞推着摩托车往另一边走去。
这边温棤藏在楼梯之间，掌心不知为何紧张到冒汗，注意到外面没什么声音后，她才悄悄露出一个脑袋，而后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发现，男孩带着她骑了两个多小时的车。
温棤心中蓦然升起一抹愧疚，她太麻烦他了。
远方已经隐隐发白，朝阳或许就要降临。
昏暗的楼梯间缓缓踏出一双白皙的腿，一步又一步，女孩手指还抓在包带上，她面上红晕早已退散，只余下无尽的苍白。
她步履缓慢，慢慢走出来，然后独自顺着小路安静地往前走。
在她没注意的角落，少年脊背微弓着，安静站在远处，眼底沉默地宛若这黑寂的夜遥遥看着她。
——
白天悄然无声降临，远方红日初升，自山林的深处缓缓上升，而后带起大片金黄色的光晕。
七月二十五，阴转小雨。
温棤顺着楼梯向上爬，背脊早已被汗水浸湿，她随手拂了下额头上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的水珠，而后继续抬步向前。
途经保安亭，她不由往里看，里面还是那个奶奶，她花白的头发依旧，正摇着蒲扇闭眼听着不知名的广播。
温棤无意识地轻扯了下唇角，放弃了和她打招呼的决定。
她回过头，抬起酸涩的双腿迈入林荫小路，那条小路之后，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地。
山林里隐隐约约的鸟鸣声，安静又突兀，又和这周围的一切相得益彰。
温棤在一处停了下来。
她睫毛轻颤，缓缓抬眸，与墓碑上言笑晏晏的女孩子对视。
仿佛隔着这冷冰冰的照片，她也能看到记忆中那个笑得阳光又开朗的女孩子。
她自信热情，对未来充满希望。
可是她没有未来。
她的十七岁还没结束，她的十八岁还没开始。
如果温棤当时能跑的快一点，如果当时走那条路的是温棤，如果温棤没因为贪玩把手机电用完，如果，温棤没缠着她去爬山……
这一切的一切，不论何时想起，都会让温棤心痛的难以言喻。
温棤如今获得的所有幸福，不论是友情还是亲情，她既沉沦其中，又总会难过，因为她会想到这一切本该也是姐姐应得的。
而她偏偏得到了，又觉得于心难安。
温棤松开一直捏着的衣角，雨滴从额头滑落至眼角，又和眼泪一起从眼尾滴落。
淅淅沥沥的小雨不断砸落在她的头顶，肩膀……浅蓝色牛仔裙早已变成了深蓝色。
此刻的她发丝凌乱，湿答答地黏在脖颈处，偏偏脸色惨白的不像正常人，任谁看了不说一句，哪来的疯子？
“姐姐……”沙哑的女声突兀地在安静的空间中响起。
“我今年十八岁了，”
“我是个胆小鬼，之前一直不敢看你，现在仍旧不太敢，你会嫌弃我的吧？”
“妈妈已经好久不让我叫她妈妈了，可是我还是好想喊她妈妈。”
“温州成好像没那么坏了。”
如今的温棤大概脑子是真的不清醒，语言断断续续，前言不搭后语。
“我奶奶她很好很好，她肯定也喜欢你的——”
女孩声音很轻，从始至终她一直盯着那张照片，而眼泪也一直没停过。
她的哭泣从来都是无声的，现在更是被雨水掩盖的彻底。
“姐姐——妈妈她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他经常拍妈妈的照片，妈妈在他的相册里总是带着笑的。”
“……”
最后，女孩停顿了下，慢慢出声。
“好像不需要我了。”
雨愈来愈大，模糊了她的双眼，她眼眶红肿。
像是印证了她的话。
手机叮咚一声，特殊的提醒音清楚地响彻在耳畔。
温棤单手拿出手机，点开看了眼。
就这一眼，让她整个世界仿佛都停滞了一样。
手机电量仅剩百分之五，照片中是两张异常显眼的结婚证。
两人年龄相当，看上去很相配。
温棤直接轻轻触碰上照片里女人笑得温柔的脸庞。
不过须臾，手机就因没电自动关机，屏幕一片漆黑，只留一只嫩白的手指还停留在上方。
温棤从怔愣中回神，不知为什么，嘴角突然咧开一抹浅浅的笑，而后笑容逐渐放大。
她没再伪装，这是她最真心实意的笑。
笑着笑着，她又抬头，哽咽道，“姐姐，你会高兴的吧？”
会的吧，妈妈获得了自己的幸福。
姐姐这么孝顺的人，一定会希望妈妈幸福的。
她替姐姐看到了妈妈的幸福。
所以从今往后，
温棤，不再有任何存在的理由了。
温棤，十八岁生日快乐呀。
她第一次这么为自己的生日感到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