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章 毕业快乐
回程的车上与之前的氛围截然不同，不再是死气沉沉，严肃沉默。
前方的车上响彻着高昂又澎湃的歌声。
嘹亮的嗓音呼喊在天际，隐隐还能听到其中夹杂着的笑声和哭声，沿途不停的风景，不停的交流。
不管结果如何，但此刻他们都在呼出积压在心口多天的气息。
听着歌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五班的同学不像他们一样放声大唱，只是也都面上带笑，听着他们的声音，自己也在轻轻哼着小调。
窗外灼热又耀眼的阳光让人倍感眩晕又昏昏欲睡，但没人睡觉。他们在夏日光晕之下，乘着这辆仿佛时空的列车，驶离了市区，驶向了人生另一段旅程。
——
在车上的时候，王德铭就再三强调过不要撕书，不然楼下的清理很麻烦。
但后来不知什么起，有人大喊，“看上面！”
众人跑到走廊边，原来是从楼下撒下了片片书的碎片，漫天飞舞飘扬，有些甚至落在了他们这一层。
同一楼层的别的班的同学也都跑到走廊上看这一景象。
后来又不知是谁带头，大家突然一阵哄闹，急着抢着跑到自己的班级，拿出一本本书。
他们大笑着，争相拿着撕得凌乱的纸张跑到走廊上，手掌松开，顿时撒了下去。
这一时刻，他们忘记了老王的叮嘱，忘记了以往的校规校纪，明明还在学校，他们却好像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高中生这个身份。
整个天空都是雪白的纸片，整个校园都是欢乐的世界。
最后只有一楼的学生带着丝丝悬念看着源源不断下降的白色纸张，听着闻讯赶来的老师的惊呼声。
温棤没学着他们把书全都撕掉，只是今天她的眼睛也一直是弯着的。
她边将书装到包里边听林倾时在她耳边轻声唱歌。
女孩的嗓音很特别，平时说话大大咧咧的，但唱起来确实宛如一汪清泉在耳边缓缓流淌。
“林倾时——”
有人蓦然出声。
歌声戛然而止。
温棤和林倾时同时抬头。
眼前的男生依旧带着黑框眼镜，之前为了不影响考试特地剪的寸头早已经又长长了。
他站在两人面前，准确的是站在林倾时面前，眼睛也从刚才到现在为止没有移向一旁的温棤。
他要找的人很明显。
林倾时：“章成？找我干嘛？”
尽管语气不太好，女孩的声音比鸟儿的啼鸣声还要清亮。
章成：“你……出来一下。”
从头到尾男生都垂着眸，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他说完转身就走，也没管林倾时答不答应。
林倾时眨巴了下眼睛，几秒后突然转头看向温棤，“温棤，你有没有觉得章成变了。”
温棤抬头，“什么？”
“从高冷毒舌变成仅高冷了。”
温棤：“……”
你才发现？
林倾时也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些感慨。
以前他还会没事呛自己两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很少和自己斗嘴了。
温棤弯唇：“那你去找他吗？”
林倾时嗫嚅了两下，最后也还是被好奇心打败，小动作不停地慢悠悠走出去。
留下温棤一人坐在原地，她拿出自己的本子。
翻开一页，想了想，拿起笔在上面写了一句：“我不曾设想过这样的场景，但直到它真正来到我面前，我好像爱上了这种感觉。”
“我脑海里忍不住的，又开始浮现出那邪恶的念头。”
“是不是，我也可以后悔，也可以……不用有那个，我曾经为自己设想的结局。”
——
林倾时跟着他的背影，穿过了人群，穿过喧闹，来到一片热闹以外的世界。
那里仿佛只有章成一个人。
那仿佛才是属于他的世界。
男生没穿校服，与一众爱穿黑色衣服的男生相比，他穿着白色的简单白t有些突兀。
他站在茂密繁盛的树下，几片落下掉落在的肩膀又很快坠落在地。
林倾时难得怔了下。
别说，这样远远一看，章成还挺有氛围感的。
林倾时走过去，想拍拍他的肩膀，但计划还没实施，手在距离他几厘米的时候骤然停住。
他回头了。
他在看她，镜片之下的眼眸黝黑又平静，与平时很不一样。
林倾时怔了下，难得有些紧张起来。
“章成？你怎么了？”
章成沉默几秒，眼波流转，又恢复了以前的模样。
“没有，我就看你脑门上又长了个痘，所以看的时间长了点。”
林倾时：“……”
“找打是不是？！”
女孩这次没留情，直接上手推了下他。
而男生也任由她的动作往后退了一步。
最后表情也很是平静，把林倾时害怕他反击的心思都整的不好意思了。
也许是知道就要分别，女孩的态度也好了很多。
她仰着头，脸上是一贯明媚又灿烂的笑，“章成，谢谢你呀。”
“什么？”
“虽然你嘴挺毒，但仔细一想，其实帮了我很多很多，不管是题目，还是别的。”
“我再跟你讲啊，其实你要是变得温柔一点，说不定以后上了大学，还有好多好多女孩子追你呢！”
像是说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题。
她又往男生面前凑了凑，脸上也是八卦打趣，“悄悄跟你讲啊，其实上次英语课代表给你塞情书的时候我看到了。”
“哦。”他嗓音平淡，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林倾时：“好吧，那你到底找我来什么事啊？”
章成：“……我”
“什么？”
他顿了下，“你和那个，程至是？”
“程至？严格来说他算我哥吧。”
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林倾时一想起他那个欠揍的样子，根本不愿意承认那货是自己哥。
于是又补充了一句。
“不对，我才不把他当哥！”
“别说，你和他有时候还挺像的。”
有时候都很嘴毒，有时候又对她很好。
男生的眼神落寞下来，“这样啊。”
男生声音很轻似乎在低喃，又有着怅然。
林倾时随意“嗯”了一声，又问，“你到底来找我干嘛？怎么半天磨磨唧唧的？再不说我打你了啊？”
但男生突然笑了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章成笑得这样明显，隐约之下，还有两颗虎牙。
林倾时顿时怔住了，她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
他虽然在笑，但笑容有些奇怪，似乎有着……释然。
男生没说什么，只是眼睛突然定定地看向女孩身后的角落。
“有人来找你了。”
他开口。
“啊？”
林倾时回头，一眼就看到程至那狗正眯着眼在那儿偷窥。
她愣了下，没管他继续回头。
“没事，不用管他，你接着说。”
男生垂着眼，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只说出了一句。
“毕业快乐。”
他声音很轻，却又掷地有声地飘散在女孩的耳边。
“林倾时，毕业快乐。”
他想说的终究没有说出口，不管演练婚多少次，但在真正到来的这一刻，他依旧只是个胆小鬼。
青春的花路上，谁又不曾是个胆小鬼呢？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他突然想。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想某一天，就以前那么平常的一天，以一个并不熟悉的陌生人的形象。
去和她表一次白。
哪怕是被她尴尬的拒绝，也比这样无法说出口要好。
可惜他们已经毕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