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 章 他不能错过她
周围安静地不像话，一切声音都被隔绝在世界之外，女孩站了几秒，又倏地坐在站台前的长椅上。
上方的微弱电子灯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女孩双手撑在身体两侧，这是她的习惯坐姿。
她穿着不太厚的棉服，面上两颊泛红，其余皮肤苍白的不像话，眼睛怔怔地看着另一边同样微弱的路灯。
袋子被好好放在一边，被风吹得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可她恍若未闻。
细小的冰凉坠入脖颈，温棤生理性地瑟缩了一下。
眼前满是蒲公英般的洁白的雪花，迎着风飞舞而下，模糊又梦幻，大概只是梦中才能出现的场景。
她缓缓伸出手，一朵雪花坠落在掌心中央，又很快化为一点水渍。
下雪了。
温棤从小总是会做一些光怪陆离又梦幻的梦，梦中只有她是主角，仿佛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人。
她希望是真的，又觉得太过飘渺，所以总会在深度睡眠之中，也会在潜意识告诉自己，那好像并不是真的。
所以温棤总会更加关注周边的自然美好，尤其当看到别人没注意的事物时，她又会有一种难言的幸福感。
但其实好久好久以来，女孩五彩纷呈的梦境花园中，很少出现其他人的身影。
所以她找不到别人倾诉心事，即便是在梦中。
而孤独的女孩，无法言说的的倾诉对象，只是在某一天，缓缓在梦中变成了一只形象不定的兔子。
正当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时，身边一道阴影靠近。
有人在天地纯白的时候，带着清新的薄荷香安静地坐在了她的身边。
一如几年前。
就连天气都格外的相似。
以前总有人说温棤性格温和淡然，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从没有见过她大幅度的情绪变化，但只有温棤自己知道。
相反，她只是一个戴了面具太久的角落里的小丑，即便长时间戴着面具，但她内心依旧还是太过感性。
即便她一直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两人之间无言，同时借着昏暗的光，在冰冷的天气里，默默看着雪景。
温棤偏头，黑色夜空下，男生穿着同样的黑色棉袄，但丝毫不显臃肿，依旧帅气修身。
脖颈露出了一大片，脸部轮廓线条分明，眉尾也是上挑的，眼睛被刘海的阴影遮挡住，看不清神色。
他学着温棤沉默，低头不说话。
他不笑的时候确实和大多人说的一样，有点凶。
但温棤半分没有害怕的意味，她嗓子因为长时间没开口说话而干涩沙哑。
“祈朝，你怎么来了？”面上又是伪装者擅长的若无其事的笑。
“对不起。”他突然开口。
温棤顿了下，“你怎么了？”
他有点不对劲，而这又是温棤不太知道的，但显然现在，好像又和她有点关系。
“没关系的。”她率先安慰说。
不管他做什么，温棤都不会生他的气的。
祈朝抬头，向来含笑的眼睛，此时幽深宛如一汪泉水，他面上没有笑，反而神色认真。
盯了女孩半晌，但还是没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他深吸一口气，“……我还没说是什么。”
女孩脸上是柔柔的笑，周身自带光晕一般，她声音定定，“那也没关系。”
祈朝沮丧地点头，“你不问我吗？”
“什么？”
“你好奇的，或许是我身上发生的事，只要你问，我都会告诉你的。”
温棤面带疑惑，“我不用问啊。”
祈朝叹了气，不顾女孩的目光，自顾自道，“温棤，我前段时间在这打工，其实在那儿之前，我一度以为，我可能接下来都得这样了。”
“家里有个烦人的老爹和私生子，还想把我妈给我的房子抢走，我就一直待在这里了。”
“但是那样的话，我就会没我了生活来源，他们想逼我妥协，但我不会的，我不会的温棤。”
“我虽然会打架，名声好像也就那样，但我其实胆子好像也挺小的。”
“我那几天一直在想，万一我就这样生活了，我该怎么度过接下来的日子，甚至于要是学校里的人知道我的事情，我面临的又会是什么？”
“我还有一个奶奶，奶奶只有一个人，她一直生活在这里，她以为我过得很好，但又总放心不下我，我不会让她知道我的情况，不想让她为我担心。”
“可是，我又想，以后我该怎么照顾她和我自己。”
“但我每次见到你，你总是对我笑。”
笑得那么甜，让他心不断跳动，又那么浅，仿佛只是一瞬的光影。
这个姑娘总是会笑，对谁都有笑容，他不是特别的。
从前无数次，在只有自己知道的时候，自己会偷偷跑到另一层楼。
会看着窗户的那边，温暖舒适的阳光洒在女孩身上，光线透过玻璃如丝如缕地投到了正在趴在书桌上闭眼熟睡的少女身上。
课间十分钟，有人在紧赶着学习，有人依旧在打打闹闹，也有人伏在桌子上小憩，只有她趴那里睡的异常香甜。
他总在窗边站定，高高的身子形成了一道阴影，挡住了依旧惹眼的光
祈朝那时候会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她，从她的微微凌乱的头发丝，再到干涩起皮又泛白的嘴唇，又到那张极其白皙却又极其素净的脸上。
会想，这个人好像算不上国色天香，
既不是程至那人整天挂在嘴边的成熟美人，也没登上那什么校花榜。
可他就是觉得这人长得哪哪儿顺眼，比他那不省心的表妹顺眼，更比程至顺眼。
他记忆力虽好，但那都是对书上的知识点，对周围的环境，可对人来说，能让他一眼记住的，要么是长相奇特有特色的，要么就是天天见面的熟人。
其他的，可能没几天就忘记人家长什么样子了。
可祈朝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记住了她，也许是她当时的表情过于生动，又或许是那晚的情况过于特殊，之后他总会时不时想起那天的场景。
可他就是老是想起她。
莫名的，
仿佛命运在不断提醒自己。
他不能错过她。
可不知道为什么，女孩的笑容好看，但又莫名让人有些心疼。
他又不太想让她那么笑。
那么虚无其表的笑容，为什么要整天挂在脸上。
她应该是开怀的，她应该是自在的。
而不是，只是一个习惯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