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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听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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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汝昌这几日难得告了几天假。

    此刻她正躺在杭州有名的河楼上听曲。

    这里是蓄养官伎的地方,住着的莫不都是艳惊江南的名伎。凤阁鸾楼,雕栏画槛,丝幛绮窗,是杭州最快活最暧昧不过的风月场所。

    在这里董汝昌有自己专属的房间。

    艳丽的女人眯着眼躺在榻上,轻纱帐外有一队伎乐班正在吹拉弹唱,丝竹袅袅,娇媚的伶人手里比着动作,眼波流转,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

    那“水磨调”软糯细腻,就像耳朵在吃黏黏拉丝的糯米圆子。

    听到动情处,董汝昌手指轻扣小几,与伶人和着节拍,轻轻哼唱起来,“良~辰~美景奈何天。”

    女人的唱腔优雅华丽,正好中和了那伶人的甜腻软糯,两人的声音柔漫悠远。

    一曲终了,戏班要退下。

    董汝昌给身边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人出声道:“刚才是在唱?”

    “进来伺候。”

    其余人等躬身退下,身段妖娆的伶人,玉手轻抬掀开纱帘入了内室。

    他站在厅门不敢再进,低头羞赧道:“大人……”

    董汝昌温声,“抬起头来。”

    那人羞答答地抬头,满目春水。

    董汝昌不动声色地打量他,眼前人穿着翠绿纱裙,扮相清丽柔美,身若杨柳,倒是有几分曲中人的伤春之态。

    若是以往,刚听完曲她会很有兴趣让人来伺候,但是现在看见这脆嫩的美人,居然心如止水。

    董汝昌思来想去觉得荒唐,她的后院关了个女人,而且还让她心有异样。

    她感觉自己就像得了失心疯。

    难不成到了三十岁,自动觉醒了什么不能见人的爱好不成?

    换了一批又一批人,都没个满意的。

    董汝昌也不打算为难自己,她漫不经心道:“唱的很好。”

    “该赏。”

    她话音落下,身边的侍者就掏出一袋银子给伶人扔了过去。

    伶人侨滴滴道谢,然后从地上捡起了钱袋。

    “退下吧。”

    董汝昌闭眼摆手,将房间内的人都赶了出去。

    房间熏香缭绕,寂静无声。沉默良久,董汝昌抓起了小几上的玉搔头,拍案击节,

    想起昨夜那人甩着水袖的样子,她闭眼哼唱,

    “良……夜灯光…簇如豆。占好事、今宵有。”

    女人嗓音沙哑,音调婉转,

    “玉体偎人…情何厚。”

    ……

    一曲唱罢,董汝昌心头躁郁不减,脑中全是那人身影。奇也怪哉,难不成她是苗疆的妖女给她下蛊了不成?

    心头半是烦闷半是难捱,董汝昌甩袖起身。她打量周围一圈,轻纱幔帐莺声燕语,只觉索然无味。既然找不到乐趣,不如回家看戏。

    正要穿衣走时,门外丫鬟轻叩门扉,声音略微些急促。

    “大人。”

    “有事禀报。”

    董汝昌正对着铜镜正衣冠,镜中人一双猫眼,浓密的睫毛卷曲着上扬,红唇殷殷。虽然有一副明艳妖娆的五官,但她气质过于阴鸷狠厉,让人不敢与之对视。更别提欣赏美色。

    董汝昌将金冠戴好,懒洋洋道:

    “进。”

    丫鬟推门而入,她躬身走入内室站在主人旁边,

    “大人,袁大人有事召见。”

    “来人言十万火急。”

    “嗯?”

    董汝昌正色看了眼身边丫鬟,“报信人可有说什么事?”

    丫鬟把头垂的更低,“没,只说了袁大人很生气。”

    董汝昌冷笑一声,随即拂了拂衣袖。

    “走吧。”

    ……

    董汝昌一身常服赶到了总督衙门,

    到时,袁焕非坐在高堂,浙江布政使何由已经到了,坐在一旁的紫檀椅上。

    两人脸色都不好看,特别是袁焕非,四十来岁的人,平日位高权重也不吝做几分亲切和蔼的作态。

    今天脸黑如锅底,周身煞气极重,倒是能比得上她这个掌管刑名的人了。

    董汝昌与袁焕非行礼后坐下,她与对面何由相视一眼然后又挪开目光。

    见人到齐,袁焕非开门见山,

    “今日叫你们来,是因为张安仁。”

    “她今日来我衙门发疯,让我将她学生送回去。不然就要一头撞死在这里。”

    她的声音极其嘶哑,脸上愤怒又无奈,

    “她那人又臭又硬,别逼急了。”

    “是谁干的就送回去吧。”

    布政使何由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看着和蔼可亲,实际笑里藏刀。

    她问道:“袁大人,您难道就任由这么个狂妄的黄毛丫头威胁不成?”

    “那顾璘远在天边,她张安仁在这儿还不是任我们揉搓。”

    沈锦程不过一小蝼蚁,但她断人财路,她恨不得千刀万剐之。正是她请董汝昌帮自己出气折磨。

    见何由死性不改,袁焕非冷笑一声,“别激我。”

    “你们在这是个官,要是做事太过分捅到朝廷去。”

    “就看看你们算什么!”

    袁焕非将手中杯盏重重砸下,语气冷凝,

    “那新安江修堤坝预算超了多少,还不够你吃吗?”

    “上元银矿那点又算什么?怎么连这点气量都没有?”

    何由被哽住不再开口。

    见何由自己撞上去,董汝昌静静坐在一边想把自己摘开。但袁焕非今日火气过大,也容不得她置身事外。

    董汝昌劝道:“师姐莫要生气。别伤了身体。”

    “我们只是逗那黄毛丫头玩玩罢了。头发都没少一根呢。”

    “既然那姓张的这么沉不住气,我们把人给她送回去。”

    何由看见董汝昌三言两语安抚住了袁焕非,心中讥笑。

    袁焕非与董汝昌虽年龄差距颇大,但是两人都是高观澜的学生。袁焕非到浙江已多年,董汝昌后起之秀,调来之前与袁焕非面都没见过。

    来了之后,董汝昌这关系倒是用的顺手,一口一个师姐。

    董汝昌虽然大方答应要将人送回去,但是心却十分不爽。

    袁焕非顺气后将朝廷发来的公文传给二人,

    “钦天监有预。”

    “今年端午恐有大汛。”

    “预备着点吧。青苗刚下,若是农田被淹今年税又收不上来。”

    刚刚被训,何由唯唯应声。

    说到洪涝,袁焕非又想起修河道和堤坝的烂账,看何由的脸色更加难看。

    “你倒是说说,新安江工部报的预算是一百五十万两,你是怎么用出去三百万两的?”

    “年终你让我们怎么报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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