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惊心
黑夜中,
沈锦程脑中不时回想这些日子与杜若相处的点点滴滴。
虽然日夜相处,但这人在她脑中是黯淡的,模糊的,她总忍不住将他看做一个甩不掉的npc。
但是今日杜若带着刀来她的卧室,
沈锦程突然觉得这人突然鲜活了起来。
他是被逼极了吧,拿着刀的时候他在想什么?为什么最后又收手了呢?
沈锦程知道自己不算好人,玩弄感情,利用人都很顺手,她从来也不觉得亏心。
但是杜若这种对她无脑顺从,无私奉献的傻货,还是遇到的第一个。
之前,沈锦程将杜若归为被封建教条洗脑的男人,
但是昨天在看过他的反抗之后,沈锦程并不觉得他是遵守三从四德的裹脑男人,
他有小心机,会反抗,会暗中使坏,必要时,下手还很黑。
所以,昨天他为什么放过自己?
沈锦程在床上辗转反侧,
黑暗中,杜若的身影不断在她脑海中闪过,
明明手艺不好,还要给她下厨,手上时不时就有几个被油溅到的小泡,
明明有钱请人伺候,但是为了让她不去赌博学坏,也宁愿过这种亲力亲为吃糠咽菜的日子,
作为户主,明明可以将她这个拖油瓶扫地出门,为什么心思用尽也不愿意放手……
明明可以不答应她脱籍,为什么又要答应,从主动变为被动?
难道都是因为爱吗?
沈锦程突然觉得这份真心压的自己喘不过气。
生平第一次,她觉得自己过分。
半夜,外边不知道怎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树叶吵的人心烦意乱。
突然想到杜若睡的屋顶漏水,她想着将人喊过来一起睡。
沈锦程惊觉自己十分卑劣,
杜若是她养的什么狗不成?踢了打了现在又抱过来摸摸头,喂点东西。
怎么会有人这么爱她呢?
怎么会有人不顾一切地爱呢?
沈锦程叹口气,点亮了油灯,往杜若的房间走去。
因起了风,一簇豆火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沈锦程护好灯火,慢慢推开了杜若的房门。
于幽暗的灯光中,
她看见房梁上挂了一个人,在空中晃悠着,仿佛是一个阴森的鬼魂。
排山倒海的恐惧几乎将沈锦程溺毙,
“不!”
……
沈锦程连忙冲上去将房梁上的人抱下来,
杜若的身体已经有些发硬,无论怎么呼喊都没有回声。
沈锦程涕泪满面,
一种难以言喻的绝望还有后悔撕碎了她的心,
她害死了人!
因为她卑劣脏臭的品格,她将一个活生生的人逼死了。
“心…心…肺复苏。”
沈锦程哆哆嗦嗦地自言自语。
她回想着急救课学到的知识,双手并拢在杜若的胸膛按压,
怕把肋骨给他压折,沈锦程小心翼翼地控制自己的力气,
眼泪一滴滴砸到身下人铁青的面庞上。
“不要死……”
“不要死……”
几轮心肺复苏后,杜若的身体突然抽动了一下,
见状沈锦程终于有了希望。
她继续做着心肺复苏,交替人工呼吸。
忙活大半夜后,杜若终于恢复了自主呼吸,脸色也由青变成了正常颜色。
沈锦程呆坐在一旁,全身汗湿,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她恍惚地看向窗外,鸟鸣阵阵,天已经微微泛白。
这惊心动魄的一夜,让她的脚都有些发软,
看着床上人平缓的呼吸起伏,现在沈锦程只觉得庆幸。如果杜若真的死在昨晚,
那她一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
恍惚中,沈锦程扶着门出去烧饭,
不一会她端一碗滚烫的白粥过来,怀里还揣着一个汤婆子。
昨晚她已经将杜若转移到了自己的房间,因为漏雨,杜若衣服被淋湿,浑身冰冷。
她给他换了干净衣服,还灌了几个汤婆子。
简陋的土房潮气很大,吃点热的正好。
沈锦程坐在床边,低着头用调羹不断搅动白粥,想用繁忙来掩饰自己的慌乱。
她心里五味杂陈,
一方面是良心在谴责她,
另一方面又有一道邪恶的声音在为自己开脱。
她想道歉想让昨天的一切都作废,但隐藏在这个念头下的还有一道嘲讽的声音。
生死有命,杜若自己看不开管她什么事?
如果这点脏事都不忍心做,以后何谈爬到高位?
高位?
高位……
沈锦程脑里闪过那人威严又华美的脸,她高高坐在大堂之上,而自己像根草芥跪在堂下。
屈辱又向往……
沈锦程的手有些哆嗦,
拿不稳的白瓷调羹碰到碗沿砸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咳……咳……”
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咳嗽的声音,
沈锦程看过去只见床上人已经苏醒,他呆愣地看着看着床顶,对周围的一切毫不关心。
沈锦程伸手去扶他,语气小心翼翼,
“若郎,吃点东西吧。”
杜若充耳不闻,面无表情地侧身背过去。
沈锦程叹口气将粥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想了一秒,她又坐回床边。
杜若的脖子上有一道紫黑色的勒痕,时刻提醒着昨晚的凶险。
怎么会有人傻到要放弃自己的生命?
她难以理解。
“若郎,对不起。”
沈锦程试探着伸出手去握他,
杜若想打开她的手,但是因为没力气挣脱不开。
脸色苍白的男人声音嘶哑的不像话,每说出一个字都像在泣血,
“你…现在来,装什么好人?”
“我,死了,你不正好如意?”
“休我…你是想攀高枝吧,去了一趟县里你又看上了谁?”
沈锦程心脏疯狂泵血,她感觉自己的卑劣念头在杜若面前无所遁形,也无地自容。
沈锦程摸着火炭似的快速收回手。
看见她那副心虚的样子,杜若笑的凄凉。
即使说话像吞火星那样疼,他还要继续戳破沈锦程虚伪的面目,
“你,根本就不是我妻主。”
“她混蛋,你更不是好东西。”
“我还以为自己找到了好归宿,天真到可笑。”
在听见杜若说自己不是原主的时候
沈锦程头皮发麻。
她猛然盯住杜若,眼神像条蛇一样阴毒。
杜若毫不畏惧地和她对视,嘴角挂着嘲讽的笑,
“是不是后悔救我?”
“你现在还可以杀了我。”
“这样你的秘密就永远不会暴露了,你这个孤魂野鬼!”
他与沈锦程从小一起长大,结为妻夫后更是朝夕相处。那些变化怎么瞒的过他!她不学无术,怎么会突然写一手好字?
她好吃懒做,怎么可能突然挣那么多钱?
而且她平日被自己哄的团团转,怎么会突然聪明那么多!还从万人唾弃的二流子一下变得人人喜欢。
以前,杜若只是喜欢沈锦程的皮囊而已,
但是自从那个人来了之后,在好奇的探究中他渐渐丢了心,输的彻底。
沈锦程按下激动的杜若,皱着眉摸了摸他的额头,
“你发烧了。”
“脑子有些糊涂。”
“不!”
杜若喑哑又带着撕裂的尖叫响起,
“我知道你不是她!”
“你是个恶鬼!”
沈锦程被气笑,被人捏住命门的愤怒将那会的愧疚都冲散,
她顺着青紫的勒痕掐上了杜若的脖子,将他钉在床柱,
女人声音轻蔑,
“知道你还不逃?”
“非留在我身边做什么,要死要活的。”
沈锦程的话让杜若彻底闭嘴,
是他贱,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你杀了我吧。”
男人毫无生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