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再见夏启
洪水淹没了大地。
许丰如同山岳一样的身体在洪水中格外的显眼。
他用手撑着一片坍塌的山脉,极力的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浑浊的洪水中携裹着泥沙、草木,还有数不尽的尸体…
再次面对这副场景,许丰的心里已经毫无波澜。
他集中精力,开始感应自己的另一部分身体。
进入主墓室之前,他分割了自己的一根脚趾,将其埋入地下。
【大小如意】能让许丰的身体被分成很多份,这种分割的上限取决于许丰的灵性。
每一份被分割的身体都会承载一部分灵性。
如果身体被分的太多,许丰的灵性也会消耗巨大。
所以,这一次,他只是割掉了一根脚趾。
洪水之中,许丰已经感觉到了有东西爬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他没有理会。
他在感知,感知的是自己被分割出去的灵性。
灵性之间的沟通是可以无视距离的,如果没有灵性,大荒的人根本不可能与高高在上的神灵沟通。
许丰感应到了,自己的灵性…
竟然就在身旁不远!
墓室之内,光影斑驳。
巨鼎散发的青光开始收敛,缓缓停止了旋转。
哒哒哒!
脚步声在死寂的墓室里回荡。
一个消瘦的人影出现在了墓道之内。
人影面色苍白,瘦骨嶙峋,一头黑发披散在脸上,带着血丝的眼珠四处探查。
当人影抬起头,看到青铜巨鼎停止了旋转,突然咧开嘴,无声的大笑起来。
铛铛!
清脆的响声从鼎身之上传出,人影的大笑戛然而止。
铛铛!
又是两声脆响,青铜鼎上铭刻的图案开始扭曲,鼎身竟然发出了微微的震颤。
咕噜噜…
青铜巨鼎的鼎口突然开始往外冒水,混浊的水里携裹着一些杂草、泥沙…
哗啦!一个浑身长着青金色鳞片的人从鼎口跳了出来。
哗啦!又有一个戴着狰狞面具的青金色人影紧随其后…
许丰的浑身湿漉漉的,身上挂着许多草叶和藤蔓。
他逃出来的过程很惊险,缩小身体之后,虽然躲过了那些巨大的水蛭,但是差点被一条怪鱼吞进了肚子里。
另一边,丁丛的状态也不是很好,刚跳出来,就开始哇哇的吐黄水。
这时候,许丰注意到墓室里多出来一个人。
“你是谁?少康?”
许丰在阳山见过少康的模样,眼前的人和少康很相似,但又有一些不同。
“不,他是夏启,我见过他。”
这时候,丁丛终于吐完了,有些精神萎靡的走了过来。
消瘦的人影被许丰和丁丛围在了中央,并不惊慌。
“丁丛,你曾是我的属臣,现在见到我,怎么不叩拜呢?”
丁丛皱着眉头打量着对方,并没有回应。
关于夏启的死讯,他是从岐无支那里得知的,并没有亲眼见到。
现在,夏启突然出现,丁丛的心里生出了警惕。
青铜巨鼎里的水一直在冒,混浊的水流已经没过了三人的膝盖。
夏启缓缓走到了青铜鼎下的石台旁边。
他伸手抓起了石台上的灰白色泥块,轻轻往上一抛,将泥块拋进了铜鼎的鼎口。
泥块进入鼎口,滚滚往外涌出的水流骤然停止。
不仅如此,灰白色的泥块接触了水之后,开始快速“生长”。
很快,顺着鼎口,灰白色的泥土落到了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将地面的泥水全都吸的干干净净。
夏启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早早的就爬上了石台。
许丰和丁丛身上白雾缭绕,飘在这些灰白泥土的上方。
“这是什么?”
许丰从这些灰白色的泥土里感受到了诅咒,与冶炼之地的窑坑里出现的诅咒非常类似。
“这是应龙的骨灰,也被叫做息壤…”
“息壤遇水则长,水越多长的越快…”
“我的祖父鯀曾经用它治理洪水,但是却引来了比洪水更大的灾难…”
夏启似乎陷入了回忆,将一些往事对许丰娓娓道来。
自帝鸿氏飞升神界之后,他的后裔,掌握了一些常人无法想象的知识与能力。
夏后氏的祖先为颛顼,是帝鸿氏之孙。
夏启的祖父名为鯀,是颛顼之子。
鯀所在的时代,中原发生了大洪水,洪水吞没了山脉,无数生灵漂尸于上。
鯀受命治理洪水,为了能立下功绩,他盗取了夏后氏一族传下来的息壤。
然而,息壤虽然阻止了洪水,却同样吞噬了大地。
生灵一旦被息壤吞没,就会慢慢变成灰白色的石像。
于是,帝尧不得不派人在羽山斩杀了鯀,然后派遣夏启的父亲禹来治水。
“我的父亲是个非常睿智的人,他一边派人梳理水脉,引导洪水流入四海,一边寻找洪水的源头…”
“然后,他就找到了这个地方…”
夏启指了指眼前的墓室,又指了指头顶的青铜巨鼎。
“他发现这里联通了另一方世界,所有的洪水都源于此…”
“只要这里堵不上,洪水就会源源不绝…”
“于是,父亲打造了这一尊铜鼎,用来镇压两界的通道。”
说到这里,夏启停了下来。
许丰一直在听夏启的讲述,对方关于洪水以及另一方世界的描述,让他莫名其妙的联想到了大荒。
“夏启,你知不知道少康在铸造一些奇特的兵器?”
丁丛没有沉浸在夏启的讲述里,他非常清楚自己这次来的目的。
“奇特的兵器?”夏启笑了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实际上,这些兵器对于我来说并不奇特,而且很早之前就出现了…”
“帝鸿氏飞升之前曾经进入阳山之内,探寻过阳山的秘密…”
“在他走出阳山之后,就悟出了打造青铜兵器的方法…”
“但是,根据帝鸿氏的方法打造出来的兵器,都会噬主,所以颛顼将这种技艺封存了起来。”
“当初我见到你上贡的长剑,之所以那么欣喜,就是因为你们的长剑太干净了…”
“难以想象,阳山果然有着大秘密…”
夏启一边说一边感叹,看向丁丛的目光越来越热切。
“少康的动作必须要停下来,如果这些兵器扩散,对于中原来说会是一场灾难!”
丁丛语气严厉的呵斥道。
“少康…呵呵…”
夏启对丁丛的话并不在意,反而呵呵的笑了起来。
“你们都说少康是我的儿子,但是,我真的没有一个叫做少康的儿子…”
“我有两个儿子,一个叫太康,一个叫中康…”
“你能明白吗?突然有一天,你的身边出现了一个陌生的人,别人都说他是你的儿子…”
“我想找到原因,我想找到迷雾之中的真相…”
“然后,我死了,我的这个儿子得到了帝位…”
夏启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我还有一些价值,可能我就真的要埋在这里了。”
许丰听完夏启的话,感觉有些匪夷所思。
夏启身为夏国的国君,竟然像木偶一样被人操控着!
“少康既然不是你的儿子,那么他又是谁?你查到结果了吗?”
不怪许丰好奇,从小他就喜欢看中央电视台的法制栏目。
这种悬疑事件对他来说吸引太大了。
夏启既然“被”死亡,那么他肯定是查到了什么。
“少康并不是某个人…”
“他是很多人…”
“有可能是我,也有可能是…”
说到这里,夏启莫名一笑,指了指头顶的青铜巨鼎。
轰隆隆!
是夏庙在震动!
青铜巨鼎上,突然浮现出一张张的人脸。
每一张人脸都在不断变换,有的脸色痛苦,有的神情悲悯,有的眼神冷漠…
青铜人脸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铜鼎,他们的目光看向许丰,让许丰的灵性疯狂预警。
跑!快跑!
许丰想要迈步,可是为时已晚…
【你死了…】
许丰看到密密麻麻的黑色血丝布满了自己的身体…
丁丛也没有逃脱,只是比自己倒的更晚一些…
【请选择回档点…】
选择【夏庙】!
漆黑的墓道,许丰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丁丛转过身询问。
“丁丛,我们先离开这里。”
许丰神色凝重,没有等丁丛回答,就转身往外走。
丁丛看着许丰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警惕,然后跟在了许丰的身后。
两人一路从夏庙走到了夏都,又穿过夏都来到了北郊。
当许丰觉得距离差不多足够的时候,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丰,你要告诉我原因。”
丁丛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许丰这一路都没有说话,让他觉得有些怪异。
“那是一个陷阱。”许丰缓缓说道。
“我知道那是一个陷阱,当时那个护卫说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
丁丛有些不解,但是许丰继续说道:
“我们都知道那是一个陷阱,但是你和我都觉得自己有能力应付一切敌人,所以才会没有进行准备就进了夏庙…”
“但是,我们都没有想过,如果敌人我们应付不了怎么办…”
“应付不了的敌人?”
丁丛诧异的看了许丰一眼。
许丰与丁丛对视,神色凝重。
“对,敌人有很多,而且手段诡异…”
“少康铸造的兵器并不是意外出现的,这是一个阴谋…”
“一个很可能在几百年前就计划好的阴谋…”
更多的事情许丰没办法和丁丛解释,他只能含糊其辞的警告丁丛,不要再去夏庙探寻秘密。
不可视…
而且让丁丛毫无还手之力…
这一次要面对的敌人,很可能是某个甚至…某些禁忌。
丁丛驾着云把许丰带回了阳山。
他从许丰透露的话语里知道了自己要面对的敌人。
所以他要先安排好蜀国的国民。
当初没有直接把全部国民迁徙过来是对的。
如果中原有禁忌出世,所有的有灵之物,不论是活的还是死的,都会被禁忌污染。
那将是一场浩劫…
丝毫不亚于太古破灭的浩劫…
所谓的血脉诅咒,不过是禁忌被镇压之后泄露的余毒。
未被镇压的禁忌,那是能与神灵征战的存在。
丁丛决定,先把蜀地的国民迁回大荒。
虽然十万大山也有各种诡谲之物,但是勉强还能生存。
大荒虽然经常会爆发诅咒,但是从没有被镇压的禁忌复苏的情况。
即使是三王之乱,也是人族与神灵的矛盾,对大荒来说,并没有太大影响。
就这样,一批一批的蜀国国民穿过了阳山底部的青铜门。
他们拖家带口,背着满满的食物,神色掩饰不住的惊慌。
虽然丁丛没有告诉他们实情,但是他们依旧猜到了什么。
迁徙对于大荒任何一个部落来说都是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
只有遇到生存不下去的危机,部落才会迁徙。
蜀国的国民虽然居住在十万大山,但是也会从一座山迁徙到另一座山。
当丁丛告诉他们要离开蜀地的时候,他们心里猜测,自己这些人以后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丁丛无法对自己的国民保证什么,虽然他是三王之后的第一位大巫,但是面对那样的存在,依旧没有把握…
“丁丛,你能不能透露一下,你和那些存在的差距有多大?”
当蜀国国民全都迁回大荒之后,许丰找到了丁丛。
他需要估算敌人的实力,尤其是自己和那些存在的差距。
“我曾和你说过,我与神灵的差距,不仅是力量,还有眼界…”
丁丛一边思索一边和许丰解释。
“凡人和神灵的力量有着本质的不同…”
“凡人就像野兽,再怎么强大,无非也就是更厚的皮毛,更大的力气,更锋利的爪牙,更快的速度…”
“神灵就像是这山、这水、这风、这火…”
“跑的再快,也会被洪水卷走,皮毛再厚,也会被火烧死,力气再大,也挡不住山崩…”
听到这里,许丰点了点头。
神灵掌握了堪比自然灾害的力量,超凡脱俗,身为信息时代的人很容易理解这一点。
接着,丁丛又开始讲述。
“神灵的视角与凡人是不一样的…”
“我们看到的山和水,在神灵的眼里,应该是另一种东西…”
“这一点我也在摸索,还不知道怎么跟你讲述…”
“但是,我敢肯定,神灵看到的东西,绝对与凡人天差地别!”
丁丛在说出这段话的时候,眼中闪烁的是让人难以直视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