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竟然被本国的贵族勋爵如此冷落,静悄悄的船上,所有的人都在偷偷看玛丽的脸色,猜测女王陛下是何等心情?
怒火高涨?还是伤心难过?
一片安静中,玛丽开口说话了,“虽然众位勋爵办事不利,但作为苏格兰的君主,在回到自己的国家时,我有必要宣告自己的回归,也有必要让子民们感觉到我对他们的重视,因此,先不能这样简简单单的下船。”
说完后,玛丽就开始扭头指挥起众人。
首先是博斯维尔,他需要先去带人下船,去找到这个小城的市政官和士兵,为玛丽找好今天晚上下榻的房舍,然后再尽量准备好欢迎的队伍和仪式,有鉴于这个时代军人士兵一贯的行事风格,玛丽特意让博斯维尔带上了金币,嘱咐他如果征收那个小地主的房子居住时,记得给予他们足够的补偿。
四玛丽们也领命而去,带领普通侍女去了船舱里,开始打开箱笼,去翻找那些预备撒给爱丁堡民众的钱币。
而剩下的两位大臣和几个来自法国的骑士友人们,玛丽则亲切建议他们继续在船上等待一二,等到博斯维尔卫队长准备完全以后,再在士兵的簇拥,与她一起踏上苏格兰海岸。
等到夜晚彻底降临之后,一切终于已经准备就绪。
往日拥挤泥泞的街道上,已经被木板和稻草紧急遮盖住大的泥水坑,街边每隔两米就有枯树枝组成的火把正在热烈燃烧,暖融融的光照耀着黑暗的小城,而身披皮甲的士兵排成两排左右站在街道边,手中的长矛象征性地挥动着,用来威慑平民,免得有人冲撞了女王和一干贵人。
两三个小时已经足够女王已经驾临此地、打算休息一夜的消息传遍全城,平民们被士兵阻隔在街道两侧,彼此窃窃私语着,议论着即将驾临的女王会是何等模样?
是威严高傲?还是美丽动人?
“轰隆——轰隆——轰隆!”
伴随着几声震耳欲聋的声响,玛丽带领众人踏上了苏格兰的土地,紧接着又走入雷特当中。
城里当然没有用来为庆典而准备的礼炮,用来补救的是帆船上那些货真价实的炮弹,几个经验熟练的老船员故意将火炮打空,轰向了蔚蓝的海面和天空,以此来制造声响。
为了避免无谓的浪费,玛丽让他们只要发出四响就立刻停止。
城里静悄悄的。
平民们在女王到来之前窃窃私语,在女王到来之后反倒陷入了一片古怪的安静。
人们好奇的望着女王和身后骑士贵女们华丽的衣饰,又畏惧着士兵手中的长矛和□□,贪婪的盯着每一个细节,这将成为他们未来多日的谈资。
玛丽微微侧头,向最聪明机灵的弗莱明使了一个眼色。
弗莱明心领神会,立刻带领众人向街边的平民们不断挥洒钱币,而与此同时,一直护卫在女王身边的博斯维尔也立刻高举手臂,高声喝道:“女王万岁!”
街道两边,被提前吩咐过的士兵们也同时高举手臂,重复的高声说道:“女王万岁!”
那些高高抛向天空的钱币,在火光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几乎一瞬间就抓紧了所有平民的心,人们争先恐后的垫高脚尖抓取那些钱币,又听着周围士兵一遍又一遍高声喊着女王万岁,顿时心头一片火热、情绪激荡,也开始大声喊女王万岁!
这些呼声起初零零碎碎,紧接着慢慢重复起来,最后与所有人的声音都合在了一起,变成了慷慨激昂的欢呼!
“女王万岁!”
玛丽对这样的呼喊非常满意。
坦白说,这样仓促准备出来的仪式其实非常简陋,用来照明的不是蜡烛而是简陋的树枝火把、铺在地上的不是红色毛毯而是稻草木板、就连礼炮都要用船上的炮弹临时代替,不要说注重礼仪的法兰西王室,哪怕是来个英格兰大贵族,看到这所谓的迎接女王仪式恐怕也要哈哈大笑。
但是在上辈子无人欢迎的对比下,玛丽已经心满意足。
至少这一次,她通过民众们的欢呼,勉强保下了自己身为君王的颜面。
一路走到城市中央,玛丽来到了博斯维尔准备好的下榻地点——一个贩卖油脂的商人住宅。
这个老商人名叫葛兰,信仰天主教,已经丧妻,有一儿一女,之前街上那些淋了油脂的火把也是他提供,玛丽拖着一路走来已经脏污的裙摆走到这栋屋子前,看到门口甚至还临时搭了一个用丝绸扎制的花架,而老葛兰就带领全家在门边,无比恭敬的迎接了女王。
以苏格兰的贫困而言,狠心用丝绸来迎接只住一晚的女王堪称大手笔。
之所以寻问的这么仔细,是因为玛丽心里面一直有个计划,只是找不到可靠又精明的商人去执行。
现在看见这个老商人这样小心奉承后,玛丽立刻和他多攀谈了几句,又将一枚珍珠胸针赠送给了他的女儿,暗示将来可以去往荷里路德宫继续与她相见。
老商人葛兰满脸喜出望外,只觉得今晚花了他大半年收入的小心思果真没有白费。
……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前来迎接女王的众位贵族们才骑着马姗姗来迟,赶到了雷特迎接女王。
说是来迎接女王,可是这些苏格兰勋爵根本没有准备来迎接玛丽的任何东西,没有马车、没有卫队、没有仆从,有的只有一张张不冷不热的面孔,在黑色貂皮和帽子的映衬下,仿佛写满了“你能把我们怎么样”的有持无恐。
空有女王的名头、手中没有半点实权的玛丽现在也确实不能把这些勋爵们怎么样。
而在这些勋爵当中,最愿意做表面功夫的居然是玛丽的异母兄长——已经掌握了苏格兰大权的莫里伯爵詹姆斯·斯图亚特。
作为同属斯图亚特当中的一份子,莫里伯爵能摄政的最大原因就是上任国王之子、现任女王兄长的身份,当然不会允许其他勋爵们不尊重女王,或者说不能这样明目张胆的不尊重女王,因为这样会连带着动摇属于他的威信。
所以莫里伯爵在简单的行礼之后,就立刻面露抱歉,弯腰说道:“陛下,请您宽恕我们的来迟,实在是苏格兰的天气一向阴沉,昨日一场出乎意料的暴雨打断了我们的到来,导致我们没有第一时间迎接您的到来。”
其他勋爵们见到莫里伯爵领头,也立刻有样学样的弯腰向女王抱歉。
经过一夜安眠,晨起又是精神抖擞的玛丽坐在客厅里的唯一一张椅子上,看不出任何不悦,点头说道:“倘若真是因为天气原因才会来迟,我当然不会怪罪任何人,请起来吧,各位勋爵。还有我亲爱的兄长詹姆斯,自从在法兰西分开以后,我们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面,请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莫里伯爵依言走过去,让玛丽仔细端详他。
今年三十岁的莫里伯爵身材高大、勇猛,胡须修剪整齐,目光机敏而性格沉稳,对待玛丽的态度恭敬与亲热具备,站在一众勋爵里也像是鹤立鸡群,比起精致优雅的像一副油画的玛丽,他的外表才更符合人们对于一个英勇首领的定义。
玛丽端详了莫里伯爵几秒之后,把他现在的模样记在心里之后,紧接着就露出笑容,与莫里伯爵亲亲热热的叙起了旧,聊起了童年时的一些回忆。
苏格兰勋爵们没有立刻前来接驾的风波仿佛就这样无形的过去了,只是在从雷特启程离开的时候,又有意外发生。
——玛丽一行人根本没有多余的马匹上路。
勋爵们一路轻装简从,根本没有多余的马匹可以匀出来,而玛丽等人刚刚从帆船上下来,更不可能携带马匹。
所以在经过一阵焦急的临时寻找后,最后被拉着缰绳牵到女王面前的,是本城里找到的唯一一匹像样点儿的马,原本属于最富有的油脂商人葛兰。
可怜的老葛兰,为了接待女王讨好贵族,在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油脂、住宅、女儿的丝绸嫁妆之后,又被牵走了自己的唯一一匹马。
至于其他人几位跟随玛丽的侍女和法国骑士,就更加倒霉了,只能乘着从周围各个农村里临时找来的普通老马,有的甚至连马鞍都没有,全亏了骑士们高超的技术才能驾驭住。
玛丽盯着眼前这匹蹄子在泥土里刨来刨去、喷着气的褐色骏马,终于皱起眉头来,问道:“詹姆斯,我记得在我离开法兰西的前几天,运输马匹的大船就已经提前出发?”
现在马呢?!
马匹的事情倒还真不是他故意找茬,莫里伯爵面露无奈,耸了一下肩膀,解释道:“陛下,运送您马匹的那艘船已经被英格兰扣下了,据说是为了搜捕海盗。”
又是伊丽莎白……
玛丽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看向莫里伯爵,抖了抖手中的缰绳,冷淡的说道:“真是可笑的借口,什么样的海盗能够躲在运送我马匹的船里?英格兰的那位一向如此,不管是想做什么事,都没有明目张胆的勇气承认,只会想方设法的找一些借口掩饰。”
……
一切准备完毕之后,队伍出发,年轻的苏格兰女王率先一扬马鞭,驾驭着马匹奔向了整个队伍的最前列,向着荷里路德宫的方向奔驰而去。
她的身后,威廉·梅特兰德·列廷顿看着那道英姿飒爽的背影,一边驾着马走到了莫里伯爵的旁边,一边说道:“我打听了昨晚女王驾临时发生的事情,不得不说,我们陛下的自尊心似乎不容许任何冒犯,并且非常在意自己的颜面。”
莫里伯爵看了眼这位苏格兰贵族里仅次于自己的二号人物,为对方小白脸一样的体魄和外表在心中暗暗发笑,脸上却严肃说道:“当然,昨天是我们失礼了。玛丽是女王,而作为臣子和兄长,我有义务维护玛丽在各种场合和庆典的威严。”
“那庆典之外呢?”梅特兰德意味深长的微笑道。
“没有什么庆典之外,我得提醒你一句,女王还是太年轻了,需要我这个兄长给他进行监护。”莫里伯爵同样意味深长的说道。
仅仅是幸运的在合法婚姻里诞生,玛丽·斯图亚特就成了名正言顺的苏格兰女王,而他这个真正继承了詹姆斯五世英勇血统的国王儿子,却只能屈尊当一个莫里伯爵,天主教的规则就是这样不公平。
但即便拥有不了国王的冠冕,那么他也要当苏格兰的无冕之王。
至于小女王,她只要在各个场合当一个漂亮的装饰品就好,詹姆斯保证自己会尽到兄长的义务,保护她的安全和光彩照人。
如果玛丽以后意识不到这一点,那么詹姆斯丝毫不介意给她上一堂课,让她明白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