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鬼医术
很快，众人走到了陆离的药庐门前，两扇门上各贴着一副门心对子，但细看之下，却又比门心对子长出一块。
君郎看时，只见上联一侧，写着“药济虚仪症，难济虚仪争”十个大字，下联一侧，却空空如也，点墨皆无，像是要来人给对出一般。
“哟！这对子倒也有趣，只写了上联，难不成要我们来对个下联出来？”王鲲看这对子有趣，不觉开口念出，只是自己平日不怎么喜欢舞文弄墨，虽然识字，可要对出来，也是不大可能，所以看向了君郎。
君郎虽喜欢弈棋文墨，但对此也不擅长，转过头来看向高骞，论起高骞学识，确实高于二人，只是她年长性谦，平时不愿展露，这当口思考片刻，计上心来，运气提音，脱口而出：“好一句‘药济虚仪症难济虚仪争’；只是可惜——‘庐医尚礼病，怎医尚礼兵’？”
听到高骞将这下联对出，庐内果然一个女孩的声音传来：“不错，这对子竟然有人对出来了，虽说平仄稍逊且目光略浅，但也算对的尚可。”一通明褒实贬，把高骞听的哭笑不得。
君郎朝她敬佩一笑，随即摇了摇头，目视宇文导。见宇文导点了点头，辨出了是陆离声音，便扬声说道：“陆医师如何说，那便如何是了，只是这对子是医师门上贴的，想来是医师自嘲，我这姐妹只是应时而对，如若不然，医师为何隐于鬼市，而不肯入世？”
君郎说完，药庐内却没了声音好一会，庐内才传来声音：“好一个牙尖嘴利的汉子，说的倒是不差，方便的话，请进来一叙，不过，你若是来求医的，那就请移步他处吧。”
君郎听了，在门外谢过，而后，领着众人进了陆离的药庐
众人进了药庐，见庐内掌着灯烛，两边药架上铺着各类草药，宇文导看时，中央药案后，坐着的正是陆离。只见她身上依旧一袭紫衣，脸上这时没挂面纱，灯光之下，红唇高鼻更为动人，一双明眸清澈有神，面如止水，更显的不沾凡俗，一双柔荑刚刚停笔，十指修长，像是白玉雕就。
陆离抬起头，眼光一扫众人，看到了宇文导正在其中，往日种种浮上心头，把眉一皱，看向他开口道：“许久不见，那偷看我采药的臭小子，可是身上的伤好了，又带着儿子到我这求药了！？”说着，起身上前，到了众人面前，又是一口气吹出。
宇文导知道这烟气厉害，暗示大伙掩住口鼻，可君郎在最前，靠的太近，还是吸进了一小口，不知怎的，君郎吸了这烟气后，莫名咳了一声。
陆离听了，闪身走到君郎身边：“很好，竟然硬扛了自身顽疾这么久，看来定是吃了我给那臭小子的丸药。”
邹佩茹不信邪，把眉一皱：“哼！你这人倒也有趣，我哥哥从小到大，没病没灾，现在能空手打死一只老虎，你竟说他有顽疾，我看，是你这鬼医走了眼吧。”
陆离虽已成名，但还是个女孩儿，自然有些小脾气，对邹佩茹给了个白眼：“哼!我不和你抬这杠，你又不是亲身经事的，让他自己说，喂！红眉毛的，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君郎见陆离仅凭他一声咳嗽，就能诊出他身有疾症，果然是望闻问切熟练于心，不愧“鬼医”之名，有心想要试她一试，一声轻咳，把头点了一点：“不错，陆医师所言不差，在下却是有些小病，只是并非顽疾，实在是不值一提，莫要危言耸听。”
陆离听了，心想：这人既能硬抗顽疾又面不改色，倒也是磊落人，看来不是求医的。也罢，反正约了那姓应的女娃斗医，今天就治他一治，也好熟熟手，不负我“鬼医”之名！
想到这，对君郎说了声：“不错！是条汉子！”语毕，照他肩上一拍，又是一口气吹去。君郎闻见这气，顿时全身麻住，四肢无力，三尖刀“铛啷”一声，脱手落地，所幸陆离在旁架住，不至于一下瘫倒在地。
“喂！臭小子，傻站着干吗？给我过来搭手，要是耽误了，治不好这红眉毛，我把你扎成刺猬！”
宇文导被陆离吓住，旧日回忆袭上心头，不敢耽搁，连忙点头称是，放了杵，把灵猴交给高骞，自己上前，和陆离把君郎搭进了内室，随后，不出意外地，被陆离轰了出来。
见宇文导独自出来，邹佩茹担心哥哥，想要进去，却被欧阳孤伸手，以“不急，无碍。”四个字拦住，于是，众人就在外室，或立或转，等着二人出来。
内室之中，君郎背朝上伏在榻上，早先吸进的药烟，药劲已然发作，已经与昏死过去无二，陆离早前已经同宇文导解了君郎衣带，此刻扯起衣领向下一使力，便把君郎上衣尽数脱。
只见灯光之下，君郎虎躯魁梧，不余多肉，几条伤疤在背，更显得久经沧桑；双臂健硕，细细的汗毛下，隐隐露出青筋；一条火龙，正扬头探爪，盘在其右臂长啸！陆离看时，也不禁咽了口口水。
不过，鬼医毕竟是鬼医，虽然性子古怪，但悬壶诊症方为首要，于是取出针囊，稍加思索，抽出来十根半指粗细的三棱银针，用火炙的热了，自玉枕穴起，连在君郎背上十个大穴处施了银针，又取出三枚灸针，两根刺在左右太阳上，一根直刺在顶门上。
最后这针施完，君郎身上猛地一阵抽搐，一口黑血喷出，背上十根银针，也自顶端如泉涌般喷出血来，虽是如此，君郎却依旧双目紧闭，没有意识。
陆离看了半刻，咬住下唇，把眉一皱，取了一个药浴铜盆，把几包配好的药混水加了进去，底下生火点了，又投了一大块布帛进去与药同煮，而后转身出了内室。
众人见陆离出来，刚要上前去问，却见陆离先开了口：“急什么！我鬼医治病，岂是那些庸医能比的！臭小子，把你身后药架上，那包红绳扎系的药拿了，跟我进来。”宇文导不敢多想，转身取了药，又与陆离一同进了内室。
二次进了内室，宇文导见君郎依旧未醒，背上已被血浸的留了印痕，正要问陆离缘由，反被陆离劈手拿过药来，加水混在又一个铜盆里，在盆下点火煮了，放在君郎头顶。
随后，陆离又取了放血银针，将之前药煮的布帛取出沥干，盖住了君郎后背：“臭小子，傻愣着干什么？过来搭手！把你哥哥翻过来！”
宇文导听见陆离叫他，赶紧上前，把君郎翻过身来；陆离先叫他从君郎身下抽过布帛，把君郎裹了个严实，又取了十支灸针，在药汤里泡了一阵，擦净之后，对着君郎下颚、咽喉就是两针！
宇文导此刻，几乎惊得掉了下巴：“这，陆医师，这是什么医法？怎么还在咽喉施针？就不怕有了闪失！？”
陆离听他此言，把眼一瞪：“啰嗦！你哥哥是顽疾，必须要这鬼门十三针灸疗，不要多问，误了施针，你吃不了兜着走！出去！”说完，又把宇文导给轰了出去
等到宇文导走了，陆离目光变得严谨，伸手在君郎胸口查探一阵，而后把七根银针按七星方位，穿透布帛，施在君郎心脉之上，最后一针，也径直施在丹田之上。
待到十根银针全部施完，陆离“噗嗤”一声笑，又取来一块布帛，泡在宇文导拿进来的那盆药里，也不顾烫，把君郎发簪去了，将其一头黑发尽数泡在药中，而后用布帛包了，只露出那支银针，一切完成后，陆离点起一枝香，开始静坐凝神
一炷香，烧的就是那般快，但人的处境不同，有时，也有快慢之分，药庐外室，王鲲、邹佩茹一众自宇文导出来后，一直焦急难耐，几次想推门进去，却都被高骞、欧阳孤拦住。
内室之中，陆离凝神静坐，恰恰好在香燃尽时睁开双眼，见君郎药效还未过去，把包头的布帛打开，取下头顶银针，一声轻喝：“此时不醒，更待何时！？”
话音未落，一针复扎在人中上，君郎又是一阵颤抖，一口红血喷出，陆离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又将太阳两针取下。君郎此刻药效开始慢慢退去，渐渐醒转过来，只是被布帛包住，动弹不得。
“别动，别开口，你咽喉和心脉上被我施了针，有话等我取了针后再说，要是敢道谢，我就把你丹田上那支灸针拍进肚子里去。”
君郎看着陆离，也不多动，心里感激陆离治他的顽疾，但也想着一会与她谈赴考出世一事，陆离手也没闲着，接连取了咽喉和心脉上九支银针，又取了丹田上银针，只留下人中上那支银针。
待陆离端走了泡着君郎头发的铜盆，用布帛擦干了君郎头发上的药汤后，方拔下了君郎人中上最后一支银针。
“好了，红眉毛，你的顽疾已经被我制住了，我给那臭小子的丸药，以后就不用再吃了，你现在能动了，赶快穿了衣服出去吧，别搅我休息！”说着，把君郎上衣丢过去身旁。
君郎此刻，也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挣开布帛，穿了衣服，又将头发束好后，对陆离一抱拳：“有劳陆医师了，鬼医之名，果不虚传，只是我兄妹到此，一是拜会医师，二是有事相商，还望医师歇息足了，与我等一叙。”说罢，离了内室，让陆离自行歇息。
内室外，王鲲一众人，正在心急等候，这时，听到门动有声，而后见君郎走出，众人先是一喜，而后一惊：喜的是君郎这时精神矍铄，神色更胜从前；惊的是君郎虽恢复了气色，却起了变故！
到底兄妹情深，还是邹佩茹上前，颤颤巍巍的说：“表表哥你的头头发是怎么回事？”
头发？君郎有些纳闷，但见众人目光怪异，伸手扯下几根来看，谁知几乎惊掉自己的眼，正巧墙上挂了面铜镜，君郎上前照看，只见自己原本是一头黑发，此刻，却不知为何，已经变成了一头红发，像是将一团烈焰给顶在了头上：“我！我的头发，怎么会成了这样？”
“怎么这样！？你那两条红眉，颜色我喜欢得紧，不过一头黑发，甚是不般配，想我鬼医陆离，从不平白无故救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治了你的病，却染了你的头发，也算是没毁了我‘鬼医’的名号。”
内室中，陆离听君郎有疑，便开口回了他这一问；自此以后，君郎便顶着这一头红发，在虚仪界内兴兵举义，直到攻陷地关时交战阵亡，这，倒又是后话了
这当口，陆离药庐外面，突然有人喊话：“陆药师，小妹已然前来，要动手开始准备了，你这边准备的如何？可能按约开始？”
药庐内以众人也听的真切，只见陆离这时背了药箱，从内室走出，对几人说：“几位来的不巧，今天约了人斗医，话不能多说，有空再谈，先把这臭小子借我一用，搬了药案就还你。”
宇文导知道是在说他，也不多讲，把外室药案搬了，随陆离一同出了药庐，众人也跟了出去，想一睹这敢与鬼医斗医的应小叶医师的庐山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