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任务结束
地下室内苍白的灯光突兀地闪烁了一下，给关柳那神神叨叨的自述画上一个句号。
冥珩看着关柳，唐毅看着冥珩，而关柳，颓丧地低下了脑袋。
一时间，地下室内寂静一片。
良久，头顶传来的阵阵脚步声打破了这里原有的气氛。
“他们要来了，时间不多了。”关柳抬起头，目光中透着一丝真实的恐惧。
冥珩下意识打开自己的面板查看了一下。
但那个世界观完成度此时已经不再闪烁，依旧是百分之80。
他给唐毅也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也打开面板查看一下。
“你们先出去吧！或许我可以挡住他们一会儿，这里发生的事情，必须要有人知晓！”关柳起身，目光中虽然带着恐惧，却也多了一份坚毅。
“不等郑秋回来了吗？他说不定会有办法。”冥珩并没有太过着急，依旧安然坐在保温箱上。
“复活他，就靠你们了，这里的人不会那么容易让他复活的，他们都是疯子，你们看看我的下场，还不明白吗？！”关柳已经有些着急，不由得开始催促。
“那你怎么办？你觉得你能打得过那么多疯子吗？”冥珩见状，懒洋洋地站起身，拉着胖子朝着门口走去。
“我本就是个罪人，死不足惜”关柳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一瞬，似乎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结局。
“明白了，胖子，咱们走吧。”冥珩没有再多说什么，拉着胖子就出了门。
“哥，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啊！”漆黑的走廊中，唐毅压低声音说道。
“上去就知道了。”冥珩没有过多解释，他此刻心中也有些无法确定关柳所说的那些故事是否完全真实，里面缺了很多东西。
但有一点，对方肯定是比自己更适合当一个小说家的。
待两人再次回到那间治疗室时，这里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几乎全院的医护人员全部集中在此。
见到冥珩两人上来，所有人的目光中都透出了一股冰冷的杀意，却并未在第一时间动手。
“哥”唐毅面对此景瞳孔一缩，不由得往冥珩身后躲了躲。
而冥珩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露出一丝微笑，看向人群最后那个穿着白大褂的江医生。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看过来的目光，江医生同样对着冥珩笑了一下。
“就在早上，我们的医院前台，死了几个护士。”江医生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冥珩走来，身边的那些医护人员见状也是自觉地为其让开一条道。
“我知道。”冥珩笑着回道。
“那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江医生在冥珩面前站定，眼神中意味不明。
“是我杀的。”冥珩淡淡地回答道。
“了解。”江医生微微点头，随即朝着周围扫视一圈，其余病人眼中那冰冷的杀意竟然渐渐淡了下来。
唐毅懵了，他怎么都没想到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一个情况。
怎么之前还杀气腾腾的众人，听到冥珩承认了自己杀人的事实，反而还突然平静下来了呢？
“借过。”江医生礼貌地躬了躬身。
“我想，我应该是没办法正常出院了对吗？”冥珩稍稍侧身，露出两人身后那条幽深的通道。
“我很感激，但我们确实做不到。”江医生微微低头，竟然是显示出了一种对于冥珩的尊敬之色。
“所以，四楼的那个护士其实是你们杀的？”冥珩开口问道。
“是我们动的手，但是她自己要求的。”江医生解释道。
“她真的很爱郑秋？”冥珩目光微动。
“至死不渝。”
江医生面色平静，可冥珩依旧能看得出，他藏在口袋里的那双手，在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微微颤抖了一下。
“注意安全。”冥珩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便拉着唐毅与对方擦肩而过，朝门外走去。
“哥，什么情况啊？”
医院二层的走廊上，唐毅终于忍不住开口。
“他们可能是疯子，但绝不是智障。”冥珩走到楼梯间，从口袋中掏出一个打火机。
“那个关柳”唐毅像是明白了什么，低着头喃喃着。
“这样的惊悚游戏，你觉得，需要跟他去交易什么吗？”冥珩回头看向这一层的破败景象，略带嘲讽的说道。
“你的意思，他不是关柳了？”唐毅瞬间便明白了冥珩话语中的意思，但随即更加迷惑了：
“那没道理啊！照你这么说，他应该在这里的权力很大才对，再不济，也不会说想要帮助我们通关什么的吧。”
“谁告诉，他想让我们通关了？”冥珩转过头，有些奇怪地看向对方。
“复活郑秋，这家医院不就有了医生？咱们不就能出去了？”唐毅挠了挠头，不解地问道。
“复活？你指望那具焦尸起来给我们签诊断书吗？”冥珩朝着刚刚的那间治疗室一指，嘲讽般地说道。
“那他这么做”
“如果你管辖的世界，除了痛苦再无其他，你会怎么做？”冥珩提示着。
“你的意思，他是惊悚游戏的一个负责人？那关柳呢？”唐毅惊讶道。
“就那种诉说方式，我可以合理怀疑，关柳已经死了，现在的关柳，更像是为了清理副本的一个游戏负责人，当然了，关柳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就不奇怪？在所有人都不管郑秋的情况下，对方能做出让自己生病的决定，怎么会如此策划不周呢？”
冥珩说着，朝着楼下走去。
“他是被出卖的？关柳？”唐毅猜测着。
“在我看来，可能都不算是出卖，而更像是一种造反。”冥珩说着，从怀中掏出了那份旧报纸，递给唐毅。
“造反？造谁的？”唐毅眼睛瞪得老大，也没从那张报纸上看出什么来。
“造郑秋的，或者说，整个医院的。”冥珩淡淡地说道。
看着唐毅依旧是一脸懵逼的模样，冥珩继续解释道：
“一份报纸，连版号都没有，你不觉得奇怪吗？”
“就因为这个吗？那他怎么成这样了，按照他说的那个故事，只要做得周密，不太可能被发现啊！”唐毅继续问道。
“你猜，关柳会不会曾经也参与了那个手术？只不过一直都不被重视。”冥珩笑了笑。
此刻的他，已经朝着一楼的食堂走去，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所以他最终控制不了那些病人？即便郑秋救过他？”唐毅下意识问道。
“关柳跟惊悚游戏达成的交易，并不是什么复活郑秋，而仅仅是保住自己一条命，他用郑秋留下来的规则，唆使这群病人变成了医生，却没能依靠自己孱弱的战斗力成为这里的院长。”
冥珩淡淡地说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如果按你这么说，刚刚那个所谓的关柳也不应该骗我们才对啊！直接告诉我们就好了，何必要自己去面对那些病人呢？咋了，自卑的不行，想死了？”
唐毅想不明白。
如果真的是冥珩说的这样，刚刚那个关柳直接说出来就好，根本不需要费劲编出一个这样漏洞百出的故事，摊牌，让冥珩知道一切
这样的做法，像极了以前所说的那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简单解释下来就是：快死了，矫情一下，可怜可怜我，别再记恨我。
可这跟他俩完全说不上的啊！
“我们的任务没有变过，成为正常人，走出医院，如果医院都没了，我们在这里，还算是病人吗？”冥珩微笑着，走到食堂的后厨，将打火机放在微波炉里，同时打开了所有的燃气灶。
“太费劲了，不如明说。”唐毅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依旧有些不解的撇撇嘴。
“如果这些病人，都已经死了，却得不到解脱。如果那个特殊的护士，成为了这里唯一一个支撑的活人。如果医院的负责人，实际上是已经进入惊悚世界的郑秋，那么，那个漏洞百出却依旧美化了关柳的故事，是不是也就合理了一些呢？”
冥珩说着，带着唐毅走出了医院，走到医院的大门前，回头看着这家饱含怨念的医院：
“这个郑秋，即便以各种阴暗去揣测那么多人，哪怕是将那个深爱自己的女友和那些明明是受害者病人描述成恶魔，都不愿意说自己二哥一句卑鄙。”
“那照你这么说，这货好像也不算个什么好人啊！他明明猜出了一切，自欺欺人做什么呢？”
随着火光绽起，唐毅也不由得感慨起来。
“纠结，带来痛苦，而痛苦，可能才是惊悚游戏的本质。他自己也说了，他所谓的道德，早已没了光芒。”冥珩面色平静的看着这家医院。
他终于理清了自己在这里经历的一切，从挖出那个病历本开始，对方做得所有事，都在引导自己发现那个郑秋不愿相信的事实。
他们成了这个副本里，第一个知道郑秋的人，被寄予厚望。
病人并不滥杀无辜，即便冥珩那样明显地当众杀死一个护士，这些病人依旧保持着不愿随便杀人的本质。
哪怕再愤怒，也保持着纪律性，只是想引导自己犯规然后给予惩罚。
那位特殊的护士，作为这所医院唯一的支柱，唯一真实的一个医护人员，孤身一人照顾着郑秋曾经演讲过的四楼，哪怕病人罪有应得，也不愿进去打扰，甚至还会去袭击每一个打扰者。
懦弱，确实导致了那些医生的惨剧，但即便如此，还是获得了那位护士的怜悯和照顾。
这种东西，怎么会存在于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身上呢？她或许也非纯善，但也绝非纯恶。
所以最后，她那晚下楼，实际上是和关柳见面。
为了让这所医院过往的肮脏通过冥珩两人面世，同时也是为了快点结束郑秋长久存在于惊悚世界痛苦。
在得到了这个关柳的肯定后，她选择用死来让这座医院失去了最后一个真正医护人员，彻底变成了疯人院，所有的医生，重新变回病人。
从而断绝了冥珩他们通过开证明的方式离开副本。
这些计划，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后，就开始了。
冥珩二人是玩家，并非副本内的原住民，也是他们结束痛苦的最后一环。
至于郑秋自己的死讯，则是算作对于冥珩二人的最后的提示，引导他们去听那个漏洞百出的故事。
伪善者本就该死。
而对于这种人，最大的善良可能也就是让那些病人亲手处死自己，和自己一向尊敬的二哥了。
最善于模仿的郑秋，最终却因为自欺欺人，模仿出了一个如此拙劣的作品。
这一切，就是希望冥珩他们能够替自己，以玩家身份毁灭整个副本以及他这个所谓的副本负责人。
这也是在没有医生开证明的情况下，通关游戏的唯一做法。
“如果郑秋真的那么相信自己的二哥，又怎么会不信守承诺，让他活下来呢？走到这一步，即便郑秋最开始真的是为民请命，他也活该承受这般痛苦。”
冥珩走向那团火焰，里面的病人欢呼雀跃，翩翩起舞，包括那个关柳在内，所有人都来到了医院的一楼大厅。
没有任何一个人因为这份炽热而逃离出来。
在火焰的助力下，关柳那焦黑的耳朵，逐渐和自己的脑袋融为一体。
双方隔海相望，看不清互相之间是嘲讽还是怜悯。
“这就是我选择当了一个小说家的缘故吗？荒诞，却好似合情合理。”
冥珩转过身，医院外的荒地此刻已然出现了类似火车的汽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