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再赴西湖苑

    钟世良笑着说：

    “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你还别说子舟同志，你挑这个地方确实挺僻静，这一边吹着江风，一边欣赏着美景，你挺会享受的嘛？”

    唐子舟赶忙和钟书记握手，他实话实说：

    “钟书记您见笑了。组织上一直没有给我明确职务，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就随便找个地方梳理一下上一个阶段的工作。您瞧钟书记，这里碧水蓝天，点点泛舟，很难得的闹中取静啊！”

    钟世良严肃起来：

    “子舟同志，其实并不是省里没给你明确职务，而是我暂时拦着没同意你走。”

    “您不同意？我在春江还能干些什么？”

    钟世良的话唐子舟并不觉得意外，省里一直让他闲着才是不正常。既然钟书记这么说了，那他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唐子舟只想知道钟世良有什么安排？

    “先不说你能干些什么，我下面要说的话可能有些不入耳，但句句良言，我希望你能听得进去。”

    唐子舟逐渐收敛了笑容。和这位钟书记也只是见了两次面，第一次就是人代会召开的第一天，此后唐子舟再没参加过会议，而第二次见面就是今天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位书记要以父亲或师徒般的身份来训诫自己？但他还是想听听钟书记会说些什么？

    “没关系，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钟书记，入耳不入耳的我都能接受。”

    “那我可就直说了。子舟同志，我想认真地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副省级城市都意味着什么吗？”

    “副省级城市比省级、直辖市低了半个规格，其经济、行政权都是独立的，由省、中央双重管辖。”

    “那你觉得国家为什么要设置副省级城市？”

    “当然是为了加快部分城市的经济与社会的快速发展，同时，发挥中心城市区域性辐射带动作用。”

    钟世良脸上又恢复了笑容，但仍然言辞犀利：

    “我没看错你子舟同志，看来你还是了解一些国家的政策。那么你觉得你有能力干好春江市市长吗？”

    唐子舟沉默了。

    是啊，一个副省级城市承担的责任之重绝不是一般的地市可以比较的，干了这近两个月的代市长，他总觉得肩头的担子实在太重了，自己被压的摇摇欲坠，这种担当和责任他确实是望而却步，一直都是力不从心的感觉。

    钟世良又说：

    “其实你的落选是必然的结果。我说的更难听一点，你这个代市长是前省委周书记有些心急了，他把你提到市长的位置就是在拔苗助长，其后果只会适得其反，这也多亏赶上换届选举，不然的话，或许你的仕途也会从市长这个位置上戛然而止？我并不是在危言耸听，关键这个位置太过于重要了，根本容不得有半点闪失。前市长方远征的教训才还历历在目，他的下场足以让广大春江市领导干部们所警醒。”

    钟世良说到这里顿了顿，从兜里掏出烟，抽出两支递给唐子舟一支，另一支含在嘴里，唐子舟连忙替他点上。

    他又接着说：

    “我实话实说，周书记把你提上去拍拍屁股走了，这让省里边很头疼。你的级别为副部级，如果给你安排在重要的职位，怕你不能胜任，可降级使用你也确实没犯什么错误？所以呀，他们最终和最高检协调，最高检也对你很感兴趣，他们基本达成了一致意见，在征求我的意见时，我暂时搁置了下来。对于一个陌生的政治环境，我觉得你会无所适从，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才合适？也刚好，咱们市纪委书记周同林同志要调整到中纪委了，这就空出了一个位置。今天我找你谈话的目的就是想问一问，如果让你接手同林同志的纪委书记工作，你会同意吗？”

    终于轮到唐子舟说话了，他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钟书记，我和您并不熟悉，我想知道，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上心？”

    周世良呵呵的笑着说：

    “我欣赏你的耿直性格，也欣赏你的年轻无畏和敢于直面失败的勇气。更直白的说，我初来乍到，想让你留在春江市帮我站稳脚跟，这个理由够不够充分？”

    唐子舟能得到萍水相逢的钟书记的信任，不由百感交集，他又一次伸出了手，钟世良也伸出手和他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钟书记，我愿意听从您的调遣，那我就等着上级领导的通知了。”

    钟世良客气的说：

    “子舟同志，不要说调遣，你我同为副部级干部，只要你能紧密配合我的工作就行。那咱就这么说定了，今天是周一，你还有一周的自由时间，这一周的时间我会协调好省纪委和中纪委，下周一我等着你去上班。”

    “钟书记，您就这么有把握会这么快协调成功吗？”

    钟世良笑着说：

    “我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总之，这一周你就多学习一些纪委方面的知识，等着接手市纪委的工作就行了！”

    回家的路上，唐子舟给周同林打去了电话，他总觉得和钟书记的谈话像做梦似的，太不够真实，想进一步向周同林求证。

    周同林接通了电话，语气非常的兴奋：

    “子舟，我正想着给你打电话呢，你刚好就打过来了？我告诉你子舟，下周我就要调整到中纪委工作了。说实在的，我的进步离不开你的帮助，如果不是你给我创造了机会，我也做不出那么多的成绩，上面也不会给我这个升迁的机会。找个时间，我必须当面好好的感谢感谢你！”

    唐子舟兴师问罪的口吻：

    “你先不要急着感谢我，我问你周书记；你马上就要升迁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个消息？”

    周同林一副受了委屈的语气说道：

    “你这就冤枉我了子舟，我也是今天上午才接到上面的通知。另外还有个原因，我还真的想走之前再通知你，或许到了那个时候，省里已经明确了你的职务？”

    “你是怕影响到我的情绪呀？告诉你周书记，我可没那么脆弱。今天晚上见个面吧，我有些事情要当面向你请教！”

    周同林满口答应：

    “那行，晚上八点，“西湖苑”我请客，就这么说定了！”

    晚上，按约定时间，唐子舟提前十分钟赶到了“西湖苑”。接待他的还是那名女大堂经理，那女人或许已经得到了周同林的通知，径直把唐子舟领到一个极佳的临窗位置。

    今天晚上的夜空很美，月朗星稀，宁静的月光下，湖面波光粼粼，微风轻轻拂过，甚至能听到那波涛轻轻拍打岸边的声音。

    刚坐下不久，周同林在那名漂亮女人的引导下来到了包间里。

    “不好意思了子舟老弟，这段时间你嫂子监管的太严，来晚了来晚了。”

    “没关系周书记，我也是才刚到不久。”

    唐子舟看了一眼女人，女人的脸颊没来由的红了，她转身走出了包间。

    一名女服务生递上了菜单，周同林随手接过去，又转手递给了唐子舟：

    “子舟老弟，你今天晚上想吃点些什么，随便点。”

    唐子舟接过菜单随便看看，又把菜单还给周同林：

    “我对点菜还真不在行，还是你来点吧周书记，你吃啥我就跟着你吃啥。”

    “今天晚上少喝一点？”

    “酒还是不喝吧，这东西好是好，就是太容易出事。你也知道，上次就是在这“西湖苑”，秘书打秘书的事情闹得满天飞，因为这件事李书记还被提前退了休，咱得记住这个惨痛的教训！”

    “你看你看，你老弟年纪轻轻的，总是爱老调重弹？你让我请客，咱们干吃着一点酒不沾有什么意思？他们是他们，咱们俩是什么关系，就算是喝多了还能动手吗？”

    唐子舟不能扫了周同林的兴致，只好同意：

    “那好吧，这么多天咱们两个没在一起吃过饭了，喝点儿就喝点儿！”

    周同林笑呵呵的：

    “这就对了嘛，无酒不成席，这是咱们中华民族几千年来流传下来的习俗，只要咱们工作日不喝酒，就不会犯错误。服务员，去把我存的那些茅台拿过来两瓶。”

    唐子舟赶忙阻拦：

    “周书记，你这就叫做得寸进尺了？别说两瓶，一瓶咱俩也喝不完，服务员，你别听周书记的，拿过来一瓶就行了！”

    周同林正在兴奋头上，怎么肯听唐子舟的安排：

    “你别管了子舟，一会儿咱俩谈完，还有两个人要加入。”

    今天晚上是人家周同林的主场，唐子舟只能客随主便：

    “那行吧周书记，你就算是拿来再多的酒，反正我是不能超过半斤！”

    周同林站起来和唐子舟坐在一起，脸上的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酒不酒的咱先别说，今天晚上我就是特意来感谢你的。自从你到咱们春江市政府工作以来，我是受益匪浅呐！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还真有些颓废，总感觉省里边对我有些不公，上面的领导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人？看来还是我心胸狭窄，没有做到坦坦荡荡，这多亏了你呀子舟！如果不是你那么真诚的和我交心，我还一直走在死胡同里转不过弯来，说不定早晚我会废掉？”

    唐子舟赶忙客气道：

    “你说这话就太见外了周书记，工作上你也帮了我不少的忙，没有你和田部长以及李书记的大力支持，我的工作也不会那么顺利，总之呢？咱们大家取长补短，相互帮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党和政府的事业努力嘛！”

    周同林把唐子舟当作了知已，毫无保留地开始了他的官场哲学论：

    “话是这样说，可人与人之间的相互理解、包容非常重要。有些人为了争权夺利，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手段层出不穷、花样百出。其实砸了别人的锅，自己也不一定能吃饱，吹灭了别人的灯，自己的前路也未必会光明？堵死了别人的路，他自己一定也走不远。任何事物都有其度，过了这个度，就会舍得其反。人生最好的状态是求缺不求满，福不能享尽，让两分给他人，利不可占尽，留三分给他人，功不可贪尽，要分一半给他人。当然了，咱们也不是软柿子，也绝不能任别人骑在咱们脖子上拉屎，该翻脸的时候就不能留情面，过分的善良只会显得你懦弱无能，也会让领导和同事们轻看你三分！”

    周同林的话唐子舟非常认同，他啪啪的鼓起了掌：

    “周书记说的太好了，这简直是现实版的《劝世良言》，我以后会以此为标杆，虚心向你学习。”

    周同林呵呵笑道：

    “老弟你也太谦虚了，其实你身上就有很多的闪光点。说到这里，我不得不提到你的痛处了，当然了，我可没有一点笑话你的意思。虽然这次的选举你失利了，但这只是你仕途中必须要经历的坎坷。任何人都不可能一辈子一帆风顺，经历的越多，政治上就会越成熟，这对你以后走向更高的岗位有益无害。我说句难听的子舟你也不要不高兴，说实在的，你真的是太年轻了，满打满算你才二十九岁，放眼全国，这么小的岁数能干到副省级的有几个？所以说呀，省里面不放心你也很正常，你可不能因为一次的失利就心灰意冷？要振作起来，听从中央和省委的安排，上面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总之，上级领导不会放着你这个大才弃之不用，是金子早晚会发光的！”

    周同林一番掏心窝子的话，让唐子舟深为感动，他进入了正题：

    “周书记，我实话跟你说，今天下午市委钟书记特地找到了我，他的意思是想等你走了以后，让我接替你的工作！”

    周同林一拍大腿：

    “我就说嘛老弟，你才华出众，组织领导能力又强，上面的领导会让你一直闲着吗？不过，纪委这个工作很考验人，你做点儿芝麻粒大的事情引不起上面领导的关注？可你要想办一些大案子，又要得罪很多大人物。你要知道，但凡动了政府主要官员，那牵扯的人就多了去了。一般而言，一挖就是一窝子，而这些窝案往往会牵扯到上级领导。所以，做为纪委领导，不光要有钢铁般的意制，能顶得住上面强大的压力，还要有灵活的头脑，和腐败分子斗智斗勇。反过来讲呢，钟书记能看上你，就是因为你这人钢正无私，有不畏权贵、嫉恶如仇的那股正气。邪不胜正是恒古不变的道理，只要你站在正义的一边，就没人敢拿你怎么样？但是你要做好被孤立、被打击的心理准备，毕竟那些腐败分子是不会乖乖束手就擒的。有一点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既然你接替了我的位置，以后咱们就是上下级关系，也真正成为了一家人了，有什么困难你就给我打电话，只要是出于正义，我周同林就不会看着你被排挤！”

    谈到这里，唐子舟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直到现在，他一直以同事的身份在和周同林交流，无论人家周书记到中纪委以后会任什么职务，这种谈话态度就有问题？

    他随即改变了称呼：

    “谢谢领导，如果我真能接替您的工作，那以后就请领导您多多关照了！”

    周同林反倒是不满了：

    “你干嘛呢子舟？什么领导不领导的，我喜欢就这样和你无拘无束的聊天，正经点，以后不准你喊我领导。”

    唐子舟坚持道：

    “那不行周书记，领导就是领导，对领导不尊重就是违反了原则！”

    周同林无奈：

    “行行，就依你，原则就原则吧，你不是说有事要问我吗？说吧，想问些什么？”

    唐子舟慢悠悠的，有意无意地问了第一个问题：

    “领导，我的这个问题可能有些搪突，您回不回答无所谓。咱们第一次来“西湖苑”吃饭那天晚上，我发现您的车没走多远又拐回来了，我想知道为什么？”

    周同林瞬间涨红了脸：

    “子舟，我刚夸你几句你就问这些无聊的问题，饭还没吃你就撑着了？”

    唐子舟坏笑：

    “您要是真不能说就算了，就当我没问过这个问题。”

    周同林凝视着唐子舟足足看了十几秒，叹了口气：

    “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既然把你当做了知已，咱们之间就没有秘密可言。但这件事你知道就行了，别像个娘们似的碎嘴，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