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斗殴
“西湖苑”的老板邓中华乐开了花，连鼻涕泡都冒出来了。
春江市委、市政府、市人大、市政协，四大班子领导在这里齐聚一堂，这该是多么令他荣耀的事情，这是自庄园开业7年以来，最让他激动的一天。
可是在这些熟悉与不熟悉的面孔里面，邓中华就是没有看见周同林？这让他觉得有些不够完美了，不过，他很快就把周同林给忘记了，这么大的阵仗，他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万万马虎不得，这些领导们任何一个人都不是他能惹的起的。
为了伺候好这些官老爷们，他把所有预定的客户全都爽了约，并把已经开吃的几桌客人也又是鞠躬又是致歉的劝走了。尽管因此得罪了不少的客户，也赔偿了不少的违约金，但他还是满心的欢喜。十万八万的损失算得了什么，也许从今天起，“西湖苑”将成为春江市餐饮界的扛把子，这可是花多少钱打广告都换不来的效果。
临湖的两个包间里，分别坐着领导们的司机和秘书们，这其中司机们的包间气氛相对轻松一些，他们高谈阔论，无可无不可，偶尔还会传出一阵阵肆无忌惮的笑声。这些司机们平日里除了负责接送领导，有时候还要负责领导家属的出行，就是没有出车任务，他们也不敢好好的睡上一觉，生怕领导突然要用车。他们工作辛苦，精神紧张，有些司机甚至节假日也难得休息一天，搞得整天疲惫不堪的。此刻，他们难得的释放着工作上的压力。
秘书们的包间里，他们更多的是谈论官场上的趣事，还有人在相互开着玩笑，刘琦的秘书扬子陶和李娆的秘书王一平就聊的很热乎。
其实两个人关系一般，甚至还有一些隔阂。去年年底，刘琦想提拔两个区县政府机关干部到市宣传部工作，结果在市委组织部碰了个软钉子，刘琦就把两个人的资料重新整理了一下，让杨子陶亲自交给李书记批阅。
巧的是，杨子陶的女朋友正好给他打电话，说马上就到宣传部了。杨子陶急于和女朋友颠鸾倒凤，匆忙中就把文件交给了王一平，让王一平代为转交李书记。
王一平是帮忙了，但这转手之间却出了差错，两份资料只剩下了一份。后来在李书记的斡旋之下，有资料的那名干部顺利过了关，调整到市委宣传部工作了，另一名干部却没了下文？刘琦不明就里，打电话问了李娆，李娆说不就一个人吗？已经帮忙了。刘琦说不对，应该是两个干部的资料才对。李娆说只收到了一份资料，从没见过第二份。刘琦就问杨子陶，杨子陶赶紧打电话问王一平，王一平说你就拿过来一个干部的资料。杨子陶自己也弄不清楚到底是几份资料了？就让王一平想办法摆平，或者是承认是他弄丢了也行。
王一平虽然实诚，但他和杨子陶的关系还到不了让他背锅的那一步，于是就果断拒绝了。刘琦因此逮着杨子陶大骂了一顿，原计划过了年派他下去锻炼的事情也黄了。杨子陶对王一平不愿帮忙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两个人从此面和心不和。
王一平跟了李娆四年，在秘书堆里，他算是比较幸运的一个。李娆是省里下派的干部，在春江这个卧虎藏龙的大都市里，她作为一个“外来户”，一直不温不火的，因为是女同志，想融入当地官场派系也很不容易。幸好秦书记对她还算不错，知道一个女同志很不容易，尽量给她创造宽松条件，四年前，又力荐她担任市委副书记。也就是那一年，李娆的秘书下区里锻炼去了，王一平在众多秘书人选中脱颖而出，成为了李娆新一任的秘书。
男秘书伺候女领导，这本身就是个敏感话题，好在当时李娆已五十多岁了，如果不是升任了市委副书记，她其实已经到了退休年龄。而王一平那时候才二十三四岁，两个人年龄悬殊如此之大，那些长舌头想泼脏水也没人会相信。况且，李娆虽然配合秦书记主抓人事工作，但下面有组织部做功课，上面有秦书记拍板定案，她的工作相对来说很轻松，秘书的工作也就随之清闲了不少，这就不需要王一平像别的秘书们那样时时刻刻、鞍前马后的伺候领导。
但即便是这样，中国人的世俗观念还是让王一平受了不少委屈，比如前一阵子就有人说起了风凉话；说李书记之所以要选王一平做秘书，就是因为王一平长的白白净净的，像个白面书生，而李书记的女儿研究生即将毕业，也到了要嫁人的年龄，李书记是提前为女儿选金龟婿。
王一平是个很传统的小伙子，非常的正直，他心无杂念，只想服务好自己的领导。对于那些风言风语、冷嘲热讽，他虽然很气愤，但他努力地克制自己，不想节外生枝，以免让领导知道原因后会尴尬。
今天，自己的领导荣升春江市一把手，王一平的身份也随之水涨船高，他暂时抛却了烦恼，想要好好庆祝一下，为领导庆祝，也是为自己庆祝。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杨子陶表面上又是恭喜又是祝贺的，心里却妒忌的要命，两个人聊着聊着，杨子陶就把话题带偏了。
“王秘书，咱秘书圈里我谁都不服，就服你一个人！”
王一平并没有多想：
“你这话夸张了杨秘书，运气而已，没啥服不服的。”
杨子陶用筷子敲了敲桌子：
“大家先静一静，我说两句。今天一平的老板修成了正果，大家是不是应该恭喜一平？”
众秘书们嘻嘻哈哈，七嘴八舌的：
“是应该恭喜……
“王秘书，以后有什么好处可别忘了我们！”
“王秘书，李书记高升了，你也就功德圆满了，你跟了李书记整整四年，该让你下去锻炼了吧？”
“王秘书，传授一下秘诀呗，让我们也取取经，学习学习经验。”
杨子陶心中有一股恶意在滋生着，他阴阳怪气地说：
“依我看嘛，秘书工作除了加强政治素质、提高个人品德、夯实文字功底以外，关键还是在于服务。大家想一想，领导操持一方党政，可谓是日理万机，殚精竭虑，秘书绝不能只是文字工具，更不能只把自己定义为保镖、随从，要尽力帮领导减轻压力，做好工作服务和生活助手。冬天你得把自己当作能放下四块蜂窝煤的暖炉，夏天你就是冰箱里的雪糕，领导饿的时候你就是一大块新西兰牛肉，跋山涉水的时候你就是一根拐棍。我说的难听一点，如果所有秘书都能像李莲英服务慈禧太后那样，你基本上就大功告成了！”
郭长厚的秘书夏明伟呵呵的笑着说：
“你的意思咱秘书就要和太监一样服务领导才行啊？”
杨子陶加重语气道：
“叫太监也行，喊公公也没什么不对，你们要是理解不了，可以向王秘书学习嘛！”
王一平的脸腾一下就红了，他现在才明白，杨子陶绕了一圈，目的就是要羞辱自己。
王一平攥紧了拳头：
“杨秘书，你什么意思？你唧唧歪歪的讽刺谁呢？”
杨子陶故作委屈状：
“你看你看，王秘书这还急眼了？我又没说李书记是慈禧太后，也没说你王一平是李莲英，你可千万别对号入座！”
王一平再能忍，此刻也终于忍不住了，他随手抓起面前的餐具，狠狠砸向杨子陶的脑袋。
杨子陶猝不及防，脑门被砸了个正着，鲜血瞬间就流了下来，他捂着脑门叫唤起来：
“王一平，你他妈的就是狗仗人势，我和你没完！”
王一平又随手抄起邻座的餐具，叭的一向摔在杨子陶的头上，杨子陶捂着脑袋的手也流血了，他顿时被王一平的气势吓住了，没敢再骂，只是大声喊着：
“大家看到了没有，我可是没还手，大家给我作证！”
王一平和杨子陶中间只隔了一个座位，此时，他什么都不想了，年迈的奶奶，病中的母亲，下岗的父亲，以及自己的政治前途，他只想狠狠的教训这个恶毒的、阴险的杨子陶，他一步跨过去，挥拳打向杨子陶的脑袋。
包间里一阵大乱，有人赶紧去汇报给领导，有人极力的劝阻两个人，房间里的椅子东倒西歪，茶杯、餐具碎了一地了，地面上有杨子陶滴落下的血迹。
领导们这桌才刚上了几个硬菜，酒瓶也才刚刚打开，李娆刚要说上几句场面话，一位秘书匆匆的跑进了包间：
“领导，不好了，王秘书和杨秘书打起来了，杨秘书的头都被王秘书打破了！”
众领导们大惊，李娆更是惊慌失措，她明白，这件事如果传出去，影响的不止是政府的形象，可能自己也会受到牵连。
两名秘书也没能拉住王一平，他那愤怒的拳头还是一拳拳的落在杨子陶头上、脸上，直到李娆进了包间，王一平这才停了手。而杨子陶也已经变成了猪头，嘴里冒着血泡，两只眼睛肿的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
“你们……，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都不想干了是吗？王一平，你说，为什么要打杨秘书？”
王一平红着眼睛，眼泪在眼睛里打着转转，一声不吭。
“你聋了？我问你，为什么要打架？”
王一平流下了眼泪，他咬咬牙，还是不说话。
“你给我滚，马上给我滚，从今天起，我不想再见到你！”
李娆了解王一平，她知道，王一平不被惹急了是不会动手的，她就从没见过王一平和谁红过脸？可自己给了他几次为自己争辩的机会，他愣是一句话都不说？人家刘部长的秘书挨了打，还被打的这么惨，自己作为春江市的当家人，不能不拿出态度。
王一平倔强的走出了包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西湖苑”！
李娆没功夫管王一平是什么心情了，她又问杨子陶：
“杨秘书你说，王一平为什么打你？”
杨子陶现在也后悔了！
虽然自己挨了打，可细究下来，还是自己比鸡骂狗才引起王一平的愤怒，更让他无法回答的是，他刚才把李娆也连带着给骂了？
“你也哑巴了？你倒是说话呀，一平为什么要打你？”
杨子陶结结巴巴的：
“我……，他……，我们就是……，就是开了个玩笑，谁知道王……，王秘书他……
刘琦上去就是一个嘴巴子：
“你开了什么玩笑？”
“我就是说了李……，李莲英和……和慈禧太后，我……
刘琦气的吹鼻子瞪眼。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秘书跟个大傻逼一样，简直没有一点政治素质和文化涵养，更是跟个半大孩子似的一点也不成熟。人家李娆是位女书记，不用说，杨子陶把李娆比作了慈禧太后，把王一平比作了李莲英，他这顿打挨的一点也不冤枉。
刘琦还要动手削他，被其他几名领导拉住了。
刘琦连忙向李娆道歉：
“对不起书记，是我对杨秘书疏于管教，这件事王秘书没责任，杨子陶该打，谁让他嘴欠呢！”
唐子舟叹气道：
“书记，刘部长，现在不是讨论谁对谁错的时候，王秘书和杨秘书不是一般的群众，不管他们为什么要打架，这件事传到社会上会造成极恶劣的影响？我看今天就这样吧，咱们在这地方停留的时间越长，受到的负面影响就会越大，你说呢书记？”
李娆重重叹了口气：
“同志们，我郑重向大家道歉，由于这些天我工作繁忙，对秘书王一平的思想教育工作没能跟的上，使他违反了组织纪律，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我希望大家回去后各自交待你们的司机、秘书们，尽量不要把事情扩大化。大家同样都是春江市的领导，每个人都有维护我们市委、市政府形象的责任和义务。另外，回去后我会向省委作出深刻检讨，认真反思工作中出现的疏漏。今天算我欠大家一餐，有机会我会补上，大家散了吧！”
闻迅赶来的邓中华讪讪的笑着说：
“李书记，各位领导，不就是两位秘书同志打架嘛，三拳两脚的算得了什么呀？领导们好不容易有时间聚到一起，别散了呀？李书记，您给个面子行吗？”
刘琦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邓老板，你就别瞎掺和了，政府的事情岂是你理解的那样？对了，你告诉你的员工们，今天的事情不准传出去，不然的话，出了事你要负完全责任！”
那名女大堂经理赶紧拽拽邓中华的衣襟：
“老板，人家领导说的对，赶紧把知道情况的服务员们集中起来开个会，保住秘密才是最重要的。”
唐子舟忽然又想起了周同林，不由又多看了女人几眼。
女人无意间一回头，正和唐子舟四目相对，她娇美的眼睛眨了眨，没来由的红了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