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洗牌

    周同林轻轻的揉搓着胸口，皱着眉头说：

    “我说子舟，我最近神经衰弱，心脏也不是太好，你能不能不要一惊一乍的吓唬我？”

    唐子舟正色道：

    “周书记，我什么时候和你开过玩笑？这次咱们春江可真的出大事了！”

    两个人进了办公室，由于是周六，秘书休息，周同林只好亲自给唐子舟沏茶：

    “说吧，出什么大事了？咱春江市的天塌下来了吗？”

    “方远征在贵城杀了人，已经被贵城警方控制了，你说是不是一件大事情？”

    周同林拿着茶叶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

    “你说什么？方远征杀人了？他杀谁了？”

    “听说是一个年轻女人，具体叫什么，和方远征是什么关系，这我不知道。周书记，你不是说你们纪委派过去监视方远征的同志是刑警出身吗？怎么还会发生这么严重的刑事案件？”

    唐子舟不由埋怨了一句。

    “我说子舟同志，我们纪委搞的是纪律工作，不是刑侦。再说了，我们的任务只是监视方远征，防止他出逃国外，谁会想到他竟然敢杀人呐？”

    唐子舟缓和了一下语气：

    “省委周书记又下达指示了，这次还是让你们市纪委配合着监视李永胜，防止他狗急跳墙做出出格的举动，还要防止他逃跑。”

    周同林瞪圆了眼睛：

    “又来？”

    与此同时，山南省委召开了紧急常委会议，商讨应对春江市发生的事情。

    省委很少在节假日召开常委会议，今天是周六，这突然而至的会议让常委们意识到了常委会议的重要性。

    省委副书记南牧和常务副省长宋金泽一前一后进了会议室，两个人闲来无事，聊起了天，宋金泽探询道：

    “南书记，这周六开会可是不多见呐？是不是省里改组要提前了，你有这方面的消息吗？”

    南牧摇摇头：

    “如果是省里提前改组，中组部领导肯定会下来先开个会，没听说上头下来领导啊？”

    “难道会是长源市和中德市干部交流的事情？”

    南牧还是摇头：

    “这两个市的干部交流已经定了弦，用得着这么着急的开常委会吗？肯定不是这件事。”

    钟延勋晃晃悠悠的进了会议室，他提溜着中央开会时发的银质大茶杯，笑眯眯的说：

    “二位来的挺早的嘛，你们在聊啥呢？”

    南牧不怎么喜欢钟延勋，没搭茬，宋金泽说：

    “我们俩在聊今天的天气，我说一会儿一定会下雨，南书记说这雨下不来？钟书记，你给我们做个评委，今天要是下雨南书记请客，要是不下雨我请客。”

    钟延勋拧下来茶杯盖子，把茶杯里的茶叶水倒进盖子里，慢悠悠的喝了一口：

    “你们俩谁请客都不合适，周书记不是说过嘛，大家要做好本职工作，严禁省委、省政府高级干部私立山头、拉帮结派，省里马上面临着改组，你们俩当心被当做典型扣上帽子！”

    都说钟延勋说话口无遮拦，南牧和宋金泽今天算是见识到了。这么高情商的一个人，竟然当着两位副部级同事的面背后议论省委主要领导，这可是犯了官场上的大忌。

    南牧和宋金泽都没有再接话，钟延勋自觉无趣，呵呵的干笑了几声，一个人坐在一边翻起了手机。

    很快，省委组织部部长张同勋也进了会议室，紧接着，省委宣传部部长孔润东、纪委书记宋文杰、贵城市市委书记汤建国、省委统战部部长何秉春等也先后走进了会议室。

    又过了几分钟，省军区政委贺逢春，省委秘书长齐畅也一起走进了会议室。

    人虽然多了起来，大家说话反而更谨慎了，这就是高级别领导们的整体素质。他们不会把自己心里所想随便的拿出来说给大家听，也不会谈论一些家长里短的无聊话题，他们关心的是中央的政策和山南省的政治格局的走向，关心的是即将进入十月份的党政改组自己是否会受到影响。

    大家有的人在浏览手机新闻，有的人在附耳轻声交谈，没有一个人高谈阔论的，大家都在耐心等待省委书记周远桥和省长乔茂坤两位大员的到来。

    本来省委常委会一共有十三人组成个，秦德明作为副省级城市的市委书记也名列其中。只是他还在医院养伤，不能参加常委会议，而他指定的全权代表人唐子舟又太年轻，资历也尚浅，代替不了秦德民参加这种高规格的会议，所以，省委常委会目前正常参会的也只有十二个人。

    省委书记和省长总是在常委们到齐以后才姗姗来迟，这已经是约定成俗的习惯了。他们倒不是想要显示自己身份特殊，也并不是想故意抬高自己的身份，而是来的过早会容易给常委们造成心理压力，所以，他们总是在会议开始前几分钟到达会议室。

    终于，省委书记周远桥和省长乔茂坤前后相差不到一分钟，先后走进了会议室，会议室里马上就安静了下来。

    有细心的常委们发现，这才两天不见，周远桥两鬓的白发似乎更多了，那些白发几乎要完全遮盖住那仅剩的少量黑发。额头上的皱纹也显得更深了，眼眸中虽然还是那么威严，却带着些许的疲惫。看来，人不管做多大的官，不服老是不行的。

    周远桥习惯性的咳嗽了一下，手指轻轻敲击了几下桌面：

    “同志们，打扰到大家正常的休息时间了，可是没办法，下午一点左右我接到春江市委秘书长唐子舟同志的汇报，说是春江市市长方远征在咱们贵城涉嫌杀人，已经投案自首了，下午两点十分，钟书记又再次汇报，证实方远征已经被警方控制！”

    常委们不淡定了，怪不得省委要召开这么紧急的会议，秦德民出车祸还在医院养伤，现在方远征又涉嫌杀人，那不用说，亟待解决的是要尽快充实、调整春江市委、市政府领导班子。

    周远桥扫视了一下常委们：

    “同志们，春江市马上就要变成一盘散沙了，市委书记、市长接连出事，干部调整迫在眉睫，一天都不能再等了。由于事情太过于紧急，我刚才联系了中组部叶部长，叶部长的意思是整体打乱春江市党政格局，重新调整市委、市政府各领导的工作。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中组部让我们山南省委先拿出初步调整方案，会后汇报给中组部，由他们最后拍扳决定。所以，今天这个会议一定要拿出解决方案才行！”

    乔茂坤不由感叹道：

    “春江市真是多事之秋，秦德民出了车祸以后，春江市所辖的六县五区接连发生贪腐事件，听说昨天江北县委书记和县长都被双规了，还听说前两天东台县的县长，还有一个乡党委书记因为赌博、嫖娼，两个人也被撤销了职务。屋漏偏逢连阴雨，现在方远征也出事了，看来，不下重手整顿一下确实是不行啦！”

    张同勋接话说：

    “我看春江市委目前为止还算是平稳，问题主要出在市政府。市政府常务副市长吴文斌才调过去没几天，新上任的两位副市长屁股还没捂热，另外三名副市长也是尸位素餐，没干出多少成绩，这些人之中没有一个能堪当大任的。我看干脆从春江市委调整出一名领导到市政府接任市长职务，市委领导对市政府还是比较熟悉的，能尽快的上手市政府的业务管理工作。”

    乔茂坤很严肃的说：

    “同志们，选拔市级主要领导是件极其严谨、认真的事情。我们要吸取前车之鉴，认真反思方远征出现的问题。很多人都喜欢将权力私有化、庸俗化，将组织和人民赋予的权利当成谋利的工具，他们大搞官僚主义，骄横跋扈，唯我独尊，甚至是为所欲为，将组织纪律和法律法规完全抛到了脑后，这些现象不光败坏了党纪党风，严重损害了党和政府在人民群众心中的形象，同时，他们也毁灭了自己。所以，此次干部调整有没有政绩不应该占主要，首先要以个人素质和思想品德为主要考虑范围！”

    周远桥微微点了点头：

    “乔省长说的有道理。我们要明白，权利和责任是对等的，作为党和国家的高级领导干部，我们在监督管理下级政府部门领导的时候，要站在政治的高度审视他们，我们要让那些有朝气，思维意识活跃、有经济发展头脑、品行端正的年轻干部承担起重要责任。我看春江市的领导先这样调整；由李娆同志暂时主持市委工作，唐子舟同志暂代市长一职，郭才厚同志任市政府常务副市长，市委秘书长一职由吴文斌同志接任，市政府缺失的一名副市长十月份再进行调整，大家有没有不同意见？”

    周书记一个人把春江市主要领导调整权全抓在手里，这在以前是有些难度的，最起码，乔荿坤首先就会提出反对意见；作为省委书记，他是有人事建议权，也有一票否决权，但他把肉都吃了，总得给别人留点汤喝吧？

    可是今天，乔茂坤并没有提出不同意见。他从周远桥的表情看出了坚定、果断和不容质疑的信念。其实这倒不是主要的，乔茂坤从上层关系了解到，周远桥这一届书记期满后会主动退居二线，据说是身体方面的原因。这样的话就不能和他死磕了，别说一个春江市的党政领导调整权了，就算是他想把山南省十七个地市领导都调整一遍，乔荿坤也没打算从中作梗，毕竟下山虎伤人远比上山虎要可怕的多！

    省长没说话，别的常委们就更不会有不同意见了，春江市主要党政领导调整方案就这么不到一个小时就定下来了。

    散会以后，周书记把宋文杰和钟延勋留了下来，经过一个多小时的三人会议，钟延勋不得不屈服于周书记的安排，哭丧着脸部署工作去了。

    第二上午，省委常委，省委副书记南牧，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宋金泽，省委常委、省委组织部长张同勋，副部长何劲松，省委常委，省纪检委书记宋玉杰，省纪检委副书记董长海，以及随行的服务人员一行近二十辆车，由警车开道，浩浩荡荡驶向春江市。

    唐子舟早已经得到消息，从上班就已经安排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到高速路下路口恭候，一直到十一点多，省委车队这才驶过收费站，停在路边。

    车队的阵仗够大，虽然省委一、二把手并未亲临，但一下子来了四名省委常委，这阵容已经是罕见了。

    车队刚一停稳，唐子舟率众人匆匆走过去和众领导握手寒暄。常委们虽然和唐子舟并不熟悉，但大家都在电视或其他媒体新闻中出过镜，这也叫脸熟，唐子舟唯一认识的只有何劲松。

    等到了何劲松面前，何劲松的三角眼笑成了三角梅花：

    “唐秘书长，祝贺祝贺，恭喜恭喜，我就知道老弟你是人中龙凤，果然被我言中了！”

    唐子舟有些莫名其妙：

    “何部长，我这喜从何来呀？”

    “你还不知道？那算了，我就先保密，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等过了这几天我再来你们春江，到时候你可得好好安排一下！”

    “过几天何部长还要来吗？”

    “看现在的局势，有可能还要再来一趟。唐秘书长，时候不早了，我就不啰嗦了，走吧！”

    唐子舟往后面看了看，还有十几辆车停在路边，车旁边站了长长一排的干部们，也分不清楚他们都是什么级别的领导，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级别一定低于何劲风。

    唐子舟对大家点头微笑，挥了挥手，这才又上了车。

    等车队到了市委大院，双方又简单客气了一下，就直奔市委中型会议室，此时已近中午。

    中型会议室里摆放的是个巨大的椭圆型会议桌，省委一行人坐在了一侧，按级别主次，省委副书记南牧坐在了首位，常务副省长宋金泽、省纪委书记宋文杰、省委组织部长张同勋、副部长何劲风分坐在两旁。另一侧，唐子舟坐在主位，市委专职副书记李娆、市纪委书记周同林、市委组织部长田永泰、市政府常务副市长吴文斌以及政法委书记、公安局局长罗兴荣等分坐两旁。

    唐子舟首先客气道：

    “各位领导远道而来，风尘仆仆，辛苦了。这些天我们春江市委、市政府连生变故，让人始料未及，感谢省委及省政府领导的关心和及时帮助，我代表我们春江市市委、市政府向省委、省政府各位领导表示诚挚的谢意！”

    大家于是程序化的鼓掌，副书记南牧微笑着说：

    “唐秘书长客气了，省委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嘛，大家都是为了工作。长话短说吧，我们今天来是宣布一下春江市市委、市政府的人事调整结果，让组织部张部长和大家谈谈吧！”

    张同勋先是面带微笑，把文件拿出来以后，又严肃起来：

    “同志们，由于春江市市长方远征同志涉嫌故意杀人，已经被贵城市公安局控制。而市委秦书记又在医院养伤，两名主要领导不能主持工作，这极大影响了春江市市委、市政府的日常工作开展，经省委常委会研究，报请中组部批复，对春江市党政主要领导做出以下调整；一，春江市专职副书记李娆同志自今天起暂代书记一职，主持市委全面工作。二，唐子舟同志自今天起暂代春江市市长一职，主持市政府全面工作。三，吴文斌同志调任市委任秘书长职务。四，郭长厚同志任市委常委、市政府常务副市长。以上四位同志的工作调整即日起生效，山南省委、山南省委组织部，二零一七年八月……

    张同勋宣布完毕，带头鼓起了掌。

    李娆和唐子舟职务前面虽然都有个“暂代”两个字，但这毕竟是升了级。特别是李娆，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还有主政春江市的这一天？她激动的眼含泪花，连连鞠躬表示对省委领导的感谢。

    唐子舟虽然也感觉有些意外，但在高速路口钟延勋已经提前给他道了喜，他倒是没李娆那么激动。正所谓时势造英雄，方远征的落马给李娆和唐子舟带来了升迁的机遇，当然了，真正幸运的是李娆，她搭上了退休前的最后一趟末班车。

    随后，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宋文杰严肃地说：

    “同志们，春江市政府长期以来缺乏严格的管理，有些手握大权的领导贪赃枉法、徇私舞弊，甚至勾结社会黑恶势力作恶乡里、鱼肉百姓。为了严肃组织纪律，净化春江市政商环境，经中纪委同意，决定对春江市委常委、春江市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罗兴荣同志进行双规审查！”

    罗兴荣顿时面如土色，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结结巴巴的说：

    “宋书记，你们……，你们省纪委是不是搞……，搞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