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偷梁换柱

    正在唐子舟不知所措的时候，坐在何劲风左手边的方远征以领导的口吻批评道：

    “唐秘书长，你身为市委主要领导，难道连最基本的会议纪律都不懂吗？你知不知道不关手机会影响到何部长的讲话？马上把手机关机！”

    台下坐着几十名办公厅的大小干部，他们大都紧张的看着台上发生的一切。

    也有一些被调整的干部们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笑容，他们相互交换着眼神，希望唐子舟能被骂的更狠一点儿。

    会前没有关手机当然是唐子舟的错了，但是当着几百名市委、市政府的大小干部们这样批评一位市领导，这显然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唐子舟明白，这是方远征故意在报复自己，可自己确实是有错在先，还真没有反驳的理由？

    正当他尴尬的时候，何劲风替他解了围：

    “算了方市长，我们做领导的事情太多了，有时候这些小细节忘了也很正常嘛，这又不是什么原则上的错误？你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的手机也没有关？子舟同志，咱俩一块儿把手机关机，咱们得做个表率嘛！”

    何劲风轻松化解了唐子舟的尴尬，他把自己的手机也拿了出来，装模作样的摆弄了一下。

    唐子舟清楚地看到，何劲风的手机本来就是关着机的，他不由暗暗感激何劲风的仗义！

    有了这个小插曲，何劲风也没有心情再讲下去了，三言两语就草草结束了讲话。

    这个小风波从某种意义看是唐子舟受到了批评，丢了脸面。

    但深入分析下去，恰恰展现出了方远征的小肚鸡肠和浅薄的城府，不仅让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们看不惯他这种愚蠢的做法，也让省委组织部的几位领导暗自菲薄。

    散会以后，几位省委组织部领导在春江市委、市政府一众领导的簇拥下，到小会议室又进行了短时间的座谈。

    时间来到了中午，省委组织部几位领导在市委、市政府领导们的热情挽留下，到市委机关食堂用餐，副秘书长潘顺才亲自到机关食堂进行了安排。

    由于人数太多了，连同市委组织部的小车司机算在一起，总共安排了五桌。

    在官场中，规矩无处不在，就连吃饭这样的日常行为也有着严格的规范，每一场饭局，都像是一场权力的游戏，充满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饭桌上的座位安排讲究尊卑有序，主位通常留给职级最高的领导，其他人则根据地位和关系依次入座。点菜时，要考虑到每个人的口味和喜好，同时还要注意菜品的档次和搭配，不能过于奢华，也不能过于寒酸。

    吃饭时，人们的言行举止都需要谨慎。言谈要得体，不能谈及敏感话题，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敬酒更是一门学问，要注意顺序和礼节，敬酒杯的高度、力度都有着细微的差别，每一个动作都传递着不同的信息。

    饭局上的规矩，既是一种礼仪，也是一种文化，只有遵守这些规矩，才能在官场中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此外，官场中级别相近的领导谁和谁坐一桌也是个极为讲究的环节。比如某某和另外一个领导关系不和，那在安排的时候就要把他们分开，以免在酒席当中产生不必要的纠葛。

    中午这个饭局方远征和唐子舟很自然的分坐了两桌，但令人感到意外的是，作为省委组织部领导的何劲风本应该和市长方远征坐在一桌，但他并没有按照潘顺才的安排，而是和方子舟坐在了同一桌。

    这让方远征大感脸面无光，他气的咬牙切齿，却无法发作？就连新上任的两名副市长向他敬茶，他也懒得搭理。

    而另一桌，何劲风饶有兴趣的和唐子舟相谈甚欢：

    “子舟，听说你还是“山南大学”的高材生，是真的吗？”

    唐子舟语气恭敬：

    “部长，我是京大毕业，说我是高材生有些夸张了，上学的时候没有敢偷懒罢了！”

    何劲风露出夸张的表情：

    “你是京大毕业？那京大的高材生就更了不起了？其实省委组织部是有你的资料的，只不过时间长了我给忘了。怪不得其他地市也要来抢你，原来你不光经济上是一把好手，学业上还有这么深高的造诣？”

    “您过奖了何部长，其实在咱南省卧虎藏龙，名牌大学的硕士，博士，博士后数不胜数，他们都比我要有水平！”

    何劲风感叹道：

    “你们生在了好时代，比起老一辈创业者，那是天差地别的境遇。我父亲也在体制内工作，不过，他早已经退休多年了。刚解放那阵子，我父亲也才二十多岁，那时候他勉强上过高中。我给你们解释一下，那时候的高中其实也就是现在的初中水平，甚至还没有现在的初中学的知识多？当时国家人才奇缺，我父亲也想报效祖国，就和另外两个同学结伴准备到省城贵城继续深造。可他们去的不是时候？当时的贵城才刚解放，正在戒严当中。老蒋不甘心就这样失去大陆的控制权，经常派飞机到贵城一带骚扰，时不时的还会扔下个炸弹，局势还相当的危险！”

    何劲风说的起劲，唐子舟一众人听得入迷，何劲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接着说：

    “当时的贵城大学虽然还在招生，但是每周一只开放一天，我父亲他们几个去的不巧，刚好是周二？好说歹说，学校里就是不接收？没办法，几个人就准备到街里去弄点饭吃。可是当时的局面太过于混乱了，开餐馆的不收民国纸币，不收银元，也不收抗票，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收什么样的货币？几个人装着钱买不到饭吃，无奈他们就准备回老家。可是路途遥远，好几百里地，来的时候带的干粮也都吃完了，这该怎么办呢？后来他们几个走到一个破庙里，破庙里有个年近七十的老和尚。老和尚还有两个窝窝头，看着他们可怜，就把其中的一个窝窝头分给了他们三个。三个人分吃一个窝窝头，这怎么能吃饱？这窝头不吃还好一点，越吃还又勾起了食欲，就越饿了？几个人眼睁睁的看着老和尚仅剩的一个窝窝头，直流口水，老和尚也要活命，他怕几个人把他的窝窝头抢走，拿着窝窝头跑到厕所里就啃了起来。三个人住也没地方住，吃又没吃的，好容易在破庙里将就了一宿，第二天饿着肚子就返程了。这一路上他们遭了大罪了，渴了就去找小河沟里喝那些浑浊不堪的脏水，饿了就把扒拉一些新鲜的草根、野菜充饥，这样一直走了一周之后，其中一个同学身材瘦弱，还又感染了疟疾，连路都走不动了？我父亲就和另外一个同学抬着他走，等走到第十天的时候，那名同学没能挨过去，就这样死了？我父亲和那名同学在一个小河沟旁边用石头挖了个小坑，勉强把他埋在那儿了。又过了几天，在离家还有百十里的时候，他们终于遇到了一个熟人，刚好那个熟人包袱里还放着两个白馒头，见这两个人饿的皮包骨头，就连说话都费劲，他于心不忍，就把自己的两个馒头拿出来让他们三个分着吃了。”

    何劲风说到这里，眼里还隐隐有些泪花，大家也都被感染了，心情竟有些沉重。

    “所以说，我们现在的生活多么幸福。那么，我们在座的各位都是党员，也都是手握重权的领导干部，我们不能忘了我们肩负着神圣的责任和使命，还要继续努力，守住我们来之不易的成果。要知道，我们现在的成果是我们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如果我们不能把祖国建设的更美好，人民群众没有幸福感？百年之后，我们哪有脸面去见我们的老祖宗？”

    这时，服务员已经开始陆续上菜了，何劲风拿起筷子：

    “刚才的话题有些沉重，但不能影响咱们吃饭，只要大家真正努力工作了，那自己就会感到心里踏实，吃什么都是香的。同志们，大家都别愣着了？吃饭。”

    众人于是就拿起筷子，随着何劲风的节奏吃了起来。

    餐厅的女服务员又在桌子上摆了几瓶矿泉水，唐子舟拧开一瓶，仰头就喝了一口。

    那名女服务员刚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下子不要紧，呛的唐子舟直咳嗽，眼泪都差点儿流出来，原来这矿泉水瓶里边儿装的是酒？

    其他几名领导干部都善意的笑了，何劲风却皱起了眉头：

    “咱们山南省委、省政府早已经联合下发过文件，工作日领导干部不准饮酒，这不是顶风违纪吗？谁允许这样安排的？”

    唐子舟冷着脸问刚刚上完酒的那名女服务员：

    “你说，这些酒是谁让你摆上去的？”

    那名服务员吓得脸都白了，她知道，刚才那名发脾气的领导不是一般的干部，而这名问话的是堂堂的市委秘书长，一个不小心，说不定连饭碗都要丢掉？

    她赶忙小心翼翼的回答：

    “这些酒和我们餐厅没关系，是市委潘副秘书长特别交代让摆上去的。”

    “你马上把他叫过来！”

    那名女服员赶忙小跑着去找潘顺财了。

    潘顺才负责安排领导的接待工作，一直就没敢入坐。

    他刚才已经看见何副部长发脾气了，心里紧张的要命，这万一因此得罪了何部长，那无疑跟天塌了一样？

    他没等服务员跑到身边，就急忙走了过去：

    “何部长、秘书长，发生什么事了吗？”

    何劲风一指那些酒：

    “我听服务员说这酒是你安排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省委、省政府三令五申领导干部不准在工作日饮酒，你不知道吗？”

    潘顺才弓着腰，用手背抹去额头上的汗珠：

    “何部长，这些酒不是我让安排的，是方市长亲自做的指示，我也不敢不听啊？”

    何劲风严肃的说：

    “你以后要记住，领导也是普通人，不是圣人，做出的指示有对也有错，只要是正常的工作安排，当然要按领导的指示工作，如果领导的指示是错误的，该拒绝就要学会拒绝。可能我这样说会让你觉得为难，但是你要知道，一旦你犯了错误，领导是不会去你替你担责的，追究起来再后悔可就晚了？行了，今天的事情就算了，不追究你的责任，你忙去吧！”

    潘顺才唯唯诺诺的，擦着汗离开了。

    其他几桌也各自摆放着几瓶用矿泉水瓶装的酒，既然何劲风这一桌没有人动这些酒，那其他几桌也就更没人敢喝。

    方远征看在眼里，气的他心肝都是疼的？

    自己特意让服务员给他们那一桌上了几瓶五十年陈酿茅台，他非但不领情，看样子还想找麻烦？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可生气归生气，官场礼仪一定要做到位。既然他不喝酒，那以茶代酒也必须要敬酒。

    方远征拿着一瓶矿泉水就走了过去。

    田永泰鄙夷的看着方远征的背影：

    “他姓方的简直就不像个高级干部，有些事他办的也不怕失了身份？开会的时候他故意找唐秘书长的麻烦，现在竟然还敢明目张胆的偷梁换柱，拿酒代替矿泉水？这不是自找难看吗？”

    “李娆笑着说：

    “都是同事，他把水换成酒也是为了表示对何部长的尊敬嘛！”

    “他倒是很尊敬何部长，可何部长给他面子了吗？你瞧见了没有，人家坐到唐秘书长那桌去了？所以，作为领导一定要懂得自重，千万不要去做那些肮脏下流的勾当，不然的话，无论你职位有多高，别人总是看不起你。”

    刘琦反驳道：

    “话不能这么说田部长，谁做了什么事你看见啦？拿贼还要拿赃嘛？我们不要在背后议论领导，这是在犯错误！”

    田永泰哼了一声：

    “人在做，天在看，纸是包不住火的，不信的话咱们走着瞧，坏事做的多了走夜路都能碰上鬼。还有句话叫做“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看不惯的人多了，唾沫星子也会把他淹死！”

    刘琦闭上了嘴巴，为了别人和这位爱抬杠的田部长争论不休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