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章 香火
我常常会想起这一切,有时想得头疼欲裂,一整天惴惴不安。
那天早晨我目睹了小城边缘一场惨烈的车祸。十字路口处,那个飞翔的女人,像一朵硕大的花,最终飘零在浩瀚的大海上。
我看到了那个女人宽大的盆骨。在血泊里飘浮着的这个女人,如同一条孤零零的小船。我一瞬间惊呆了,内心莫名的不安,出了很多的汗。
过了大约一周,同事杨力打来电话,说:“秋云,你还记得那个黄力普吗?他出事了!开车撞死了妻子。"我呆住了,内心恐慌,汗毛陡立。
微凉的晨风,柔和的阳光,刺耳的刹车声,倒伏在大海上的宽盆骨的女人。
黄立普,黄立普……
那年的冬季的一天,在杨力教育托管中心开业的宴会上,我注意到一个沉默的中年男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长发披肩。我发觉他在不停的打量我,似乎有话要说。
酒席散后,我问了杨力,杨力说那个人是黄大夫。小城里的私诊医生,祖传中医,很有名望,曾治好了他的男科病,根除了难言之隐。
按杨力所说,在解放路中路的铁路隧道囗旁边,我找到了一个不大的门面房。门口挂着一面十字旗,门上写着“看病"两个红字,我很惊奇,没见过这么独特的招牌。我走进屋去,门旁置一药柜,屋中是一张小床,一个瘦弱的男人躺在上面,几乎全身赤裸。他身上扎满了银针,眉头紧蹙,身体微微颤抖。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杜秋云先生,请里屋坐。"
黄大夫给我倒了一杯茶,微笑着看我。
“我在酒席上就注意到你了,也听杨力说过你。你最近身体怎样?"
我于是让黄大夫把了脉,末了,他又看了看我的指甲。
“杜先生,你的脉像不同常人。脉动初时细弱,若隐若无,仿佛阳气将尽,忽而又脉位深入,脉律加快,脉势变强。深浅强弱快慢,短时不可掌握。"
"你指甲竖纹丛生,新老交错。你最近有没有发头风?心情如何?睡眠一直不太好吧?"
那天我结交了黄立普,对他的医学洞察力颇为佩服。
从此我成了黄大夫诊所的常客,我和他成了知心朋友,无话不谈,相见恨晚。他的银针和中药改善了我的神经官能症。
有一次和黄大夫喝酒,他微醉,向我透露了家族的隐秘史。他的家族世代行医,人丁兴旺,极不寻常。据说,他在明未的一个先祖,膝下有儿子十三,孙辈五六之多。到他的曾祖父一辈,尚有子女十余。他的家族历代尊崇生殖。族中每死去一个老年男丁,必割去腰间阳物,于秘配的药水里泡制保存,供奉于密室。年轻的族人新婚,必去取来药水饮用。
黄大夫的老宅,是一处四合院。黄大夫引我入宅门,在堂屋里,中堂是一张发黄的布画,上面画的是一位古代老者进山采药。他伸手掀开中堂上的布画,豁然现出一个小门洞!一人可佝身而入。他带我钻入门中,进入一个不大的房间,稍显昏暗,气氛诡异。其间烟火缭绕,正中间几案上供奉着一尊不知名的偶像。全身赤裸,体型肥硕,挺身而立,瞠目结舌,腰间巨物凸挺,蔚为壮观!我努力的睁大眼睛,方又看到偶像后的木架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陶瓷和玻璃的瓶瓶罐罐……
后来黄大夫说,仿佛受到了诅咒,从他祖父辈起,家族开始殒落。现在更是门衰祚薄。到他这辈,只剩自己一根独苗了。而自己结婚十余年,竟然没有孩子。原来是有一个,天生不足,夭折了。家族的香火,要在他这里断掉了!
黄大夫说,他看过了祖父的根,泡在药水坛子里,却一天天在萎缩、变小,似乎在化掉了!也许是配药环节出了问题?但父辈已老,他们已摒弃家族的传承和信仰了。只有他还坚守着,但祖父的事,似乎是命运的暗示……
黄的女人,我偶尔见过一次,她不大说话,见人只是笑笑,神情安然而略显忧郁。她身材丰满,尤其是盆骨异常宽大,看起来有些不太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