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1)家庭困境无粮吃,乡里荒年把学丢
在我小学四年级的岁月里,我积累了不少知识,为人生的起步奠定了文化基础。我原本梦想着完成小学学业,然而我的童年却总是与厄运相伴,好运难觅。就在我准备升入五年级时,全国普遍性的严重饥荒悄然降临。
杉洋大队的农民们集中到集体食堂就餐,劳力的口粮定量从每月45斤饭票急剧减少到36斤。原本每人每月24斤的粮食供应,也迅速缩减至14斤。对于我这个孤身一人的少年来说,一天连半斤粮食都难以保障,连煮一碗稀饭都成了奢望。我每月所得的14斤粮食中,仅有7斤大米,其余7斤是番薯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副食品。这点儿粮食,最多只能维持10天的生活,剩下的20天,我只能在饥饿中度过。在这种困境下,我如何能继续我的学业呢?
那时,我年仅15岁,却已是一个心智成熟、懂得世事的孩子。为了生存,我不得不放弃学业,去谋求生计。学校发现我未注册,班主任便带着新来的校长来到我家进行家访。校长询问我为何未到校注册,我无奈地回答:“明天就没有吃的了,饿着肚子实在无法上学。”
老师又问:“你家大人在哪里?我们和他谈谈。”我回答:“我有个养父,他自己都难以为继,更无法照顾我。三、四年级的学杂费,都是我自己上山砍木棍,卖给供销社换来的钱。跟他说又有什么用呢?”
班主任对校长说:“这个学生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是我教过的最好的学生之一。他辍学太可惜了。”他说完,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我说:“你辍学会误了前途,长大后会后悔莫及。”
校长用商量的口吻说:“你能不能克服一下,把剩下的两年书读完,小学毕业?”我摇了摇头,说:“其他的苦我能克服,但没有粮食吃实在是无法克服。谢谢老师和校长的关怀,我永生难忘。”老师和校长见我如此困境,没有再多说什么,便离开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想过读书的事。也许命运早已注定我与书本无缘。突然辍学的我,仿佛失去了灵魂,生活变得毫无动力。夜深人静时,我常常独自一人在楼上的房间里,无法入睡。孩子的失眠,往往是因为生活的拮据和无人安慰疏导的结果。我翻阅着曾经读过的课本,这些书我早已读透,再无新知可学。我拿出砚台磨墨,练习毛笔字,却只能在曾经做过作业的旧本子上翻面书写,连新纸都买不起。想看书,却无书可看,更无钱购买。
幸运的是,后来在朋友家借到了《七侠五义》这本小说,陪伴我度过了那段难熬的时光。
白天,我看到邻居们上山挖土茯苓,将其清洗加工成茯苓糕充饥。我也拿起锄头,带上篮子,跟着他们去挖土茯苓。每次挖回半篮子,学着他们的方法,将其蒸成茯苓糕,以此充饥。挖一次土茯苓,足以让我吃上三五天。
在那饥荒的年代,人们有着刻骨铭心的体验。无论肚子填满了多少杂七杂八的食物,仍然会感到饥饿。何况大队每月发放的口粮,连10天都难以维持。真是人遇饥荒,愈饥愈慌。凡是能吃的野草野菜,都被拔光;山上的野果树芽,也被摘光;土茯苓也被挖光。放眼望去,满山遍野的新土白茫茫一片,仿佛被开垦过一般。就连集体番薯地的干蕃薯叶、菜地里的干黄菜叶,这些看似无用的东西,都被饥饿的人们捡回家煮食。
总之,凡是人能吃的,都被吃光了。无论大人还是儿童,都饿得面黄肌瘦。尤其是老人,更不经饿,有的被活活饿死,有的饿成疾病卧床不起。育龄妇女饿得无法怀孕,在几千人居住的杉洋村,竟看不到一个孕妇。
我辍学在家,贫困到无钱无物的境地。除了生产队每月发放的14斤口粮外,其他生活费用都要靠自己谋划。经常是白锅煮菜,加点盐巴,勉强度日。在这个长身体的黄金年龄,我却只能忍饥挨饿。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给万物带来生机,温暖的阳光和雨露滋润着万物成长。父爱和母爱正如春天的阳光和雨露,滋润着孩子的成长。然而,我在四岁时就离开了母亲,被送人做养子,母亲无法给予我更多的母爱。我的第二个养父余泽泗没有结婚生育,不知道如何疼爱养子。他从未抱过我,和我玩耍,甚至没有和我说过几句话。我幼小的心灵,从未体验过父爱。我被奶奶抱去当孙子,奶奶疼爱我,对我呵护有加,是我童年的一道阳光,也是我最大的安慰。然而,奶奶的爱是隔代的爱,无法替代父母的爱。从四岁开始,我就像一棵在石头夹缝中生长的小草,承受着苦难和压抑,学会在困苦中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