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3)家庭生活很艰苦,风雨时光感岁寒
腌制已久的瓜鱼,带着一股咸、腐、臭的复杂风味,唯有煎至金黄方可食用。对于咸鱼,人们总认为越咸越佳,然而过量食用却对身体无益。而那一碗“鲜苗”,是用盐腌制的小虾小鱼磨成的酱,蒸熟后咸香四溢,与番薯米饭搭配,勉强能让人下咽。
在那个时代,从杉洋到宁德海边没有便捷的公路,外地的货物只能依靠那些肩挑重担的挑货人。若要步行前往宁德,需耗费十个小时,而挑着货物的他们,却需七到八个小时的艰难跋涉。每逢端午节,家家户户都会购买新鲜的黄瓜鱼来庆祝节日。那些挑鱼的人,凌晨四点便从宁德出发,肩挑着鲜黄瓜鱼,一路奔跑回家乡。家乡有句俗话:“赶鲜黄瓜似的”,用以形容那些匆忙、急切的行走姿态。
我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家庭,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随着年龄的增长,我逐渐变得更加懂事,而这个家也一年比一年更加艰难。家中的经济支柱,是一位身高仅15米的残疾养父,他以半个劳力的身份支撑着整个家庭。尽管奶奶擅长持家,但每年七、八月份,家中依然会面临缺粮的困境。
缺粮的季节里,年仅七岁的我,手持锄头和篮子,上山挖掘那些尚未成熟的番薯。到了冬天,每棵番薯的重量可达三斤,而此时却不足一斤。秋天挖掘的鲜番薯越多,意味着冬天的收获就越少,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年年粮食短缺。
我们家每年都会饲养一头猪,猪的主要食物是番薯藤。到了冬季,我们会挖掘番薯,将番薯藤挑回家,用菜刀剁碎后贮藏,作为猪的主食。由于家境贫寒,我们自己都难以饱腹,自然没有多余的粮食喂养猪只。因此,养到年终的猪,体重也仅有百把斤。过年时,我们会宰杀猪只,留下猪的板油和花油,熬成猪油,加入一些白糖,装进大钵,作为当年的食用油。我们会留下两三斤肉,供全家人享用三五天,这也算是一年中唯一能吃到肉的时光。其余的猪肉,则会被卖掉。这是我们家全年最大的一笔收入,我们会用这笔钱为全家人制作一套新衣服,以迎接新年的到来。奶奶总是说她老了,不需要新衣服,过年时就穿旧的,而给养父和我每人制作一套新衣。剩余的钱,则要留作全年的家庭开支。
宁德的小商小贩们,挑着咸味海产品,来到杉洋,挨家挨户叫卖。农家人通常会用番薯米来兑换这些咸味海产品。在农家人的餐桌上,如果没有咸鱼搭配,番薯米饭实在是难以下咽。
当家中经济实在困难时,奶奶会一次次地将她的陪嫁银首饰交给我,让我拿到供销社去换钱,以维持家中的日常开销。我记得有一次,奶奶给了我一面沉甸甸、闪闪发光的银镜,我拿到供销社,换了九元钱。奶奶说:“这面银镜是我娘家的陪嫁吉祥物,原本想留给孙子作为传家宝。但家中经济拮据,只好卖掉以解燃眉之急。”我看到奶奶眼角含着泪水,她舍不得将那些精心保管了五六十年的心爱之物拿去卖掉,这无疑是一种无奈的选择,怎能不令人心痛。我经手卖掉了好几次,银镜是其中最大的一件银饰。其他拿去卖的,都是一些小件的银饰,每次只能换来二、三元钱。我们家就这样,依靠着拆东墙补西墙的方式,勉强维持着生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