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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是一场不为人知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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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已是强弩之末。

    “姐姐,姐姐!”少年单膝跪在她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姐姐,我在这里,你感受到了吗?!”

    她的手冷寒,如同腊月里的霜雪,任他使劲揉搓都无济于事。

    氧气罩被摘下,她尚存意识,微微睁开双眼,看向来人,“小宝……我不想治了,我好痛苦,就让我解脱了吧……”

    “好,姐姐,我们不治了。”少年眼眶微湿说,“我们回家。”

    “安安!”李平和彭静闻讯赶来,三人在她床前哭成泪人,泣不成声。

    “爸,妈,你们来了。”形如枯槁的女子手指抽动了一下,费力说着话,“我很感谢,能做你们的女儿,下辈子,再多爱我一点吧。”

    “安安,你一直都是我们的骄傲。”彭静的眼泪滴落在无瑕的床单上。

    李安好眼珠一转,费力看向少年,“转眼间,你都这么大了。”

    “姐姐,不要离开我。”他哭红了眼眶,清俊的脸庞挂满泪痕。

    “许不疾,对不起啊,我不能陪你长大了。”女人苍白如纸,望着他清逸的面容,声音低小得要听不见了,“不要哭,哭了就没女孩子喜欢你了。”

    少年哭得更凶了。

    病房里的电视机播放着一场世纪婚礼,“方氏集团掌门人和俞氏千金正在蒙阳市最奢华的酒店进举行婚礼……”

    她闻声转头,镜头一切,记忆中的少年一身西装,身姿挺拔如高山,笑得温柔。

    他的身旁站着漂亮的新娘。

    她艰难地移开视线,即使躺在这里,却依然能看到蒙阳市最高的建筑物。

    大学毕业之后,她留在了蒙阳市。一留就是十二年,她如愿地站在了它的最高处。

    那时的她天真地认为,还会和他再见面的。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从未再见过他一面。

    十二年,足以改变一个人,足以磨灭一个人,足以难忘一个人。

    司仪说着婚约誓词,新郎眉眼带笑看着新娘。

    她听着他的声音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这一生,听到过无数夸赞,收获过无数美言,人人都说她是顶好的人,行好事,积福德,聚善缘。

    可是,她不好啊。

    念了一个不属于她的人,念念不忘了十二年。

    床头柜上,小野菊的花瓣没了生气似的,一片片落下。

    意识朦胧间,她好像没有听到雨声了。

    “英俊的新郎,你愿意娶你身边这位美丽的新娘吗?”

    一场梦,本就空。

    贪欢客,怎从容。

    你究竟是一场不为人知的梦。

    “我愿意。”

    台下爆发着热烈而欢庆的掌声。

    一束和煦的阳光照在她惨白的脸上。

    雨,停了。

    花,尽了。

    “农历五月十九日,蒙阳市著名慈善家李安好女士在市人民医院离世,享年二十九岁。”

    电视机里,播放着新闻。

    一男一女人坐在沙发上,女子率先开口,“二十九岁?好年轻啊,太可惜了。”语气透着惋惜。

    身旁的男人笑了笑,轻轻敲了敲她的脑门,“认识你这么多年,没想到你还是个会叹息的人啊。”话虽如此,可语调透着宠溺。

    “方季惟,再敲,我人都变傻了!”女子捂着脑门闷闷道。

    “再傻,我也娶。”成长后的他早已褪去少年时期的青涩稚嫩,五官精致成熟,完全是另一种迷人的气质了。

    “老公,爱你。”女子扑进他的怀里撒娇。

    男人温柔一笑,亲了亲她的发顶。

    随即,方季惟的目光放在电视上,望着屏幕里那张苍白瘦削的脸庞,他眉宇微微隆起,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可又想不起来了。

    不等他想出所以然,公司打来电话,说救助流浪动物项目的资金账户里莫名多出了百分之十。

    他微皱眉:“查到是谁投资的吗?”

    “没有,好像是匿名的。”

    “再查查吧。”他正色道,“顺便去检查这笔资金有没有问题。”

    “好的。”

    半响,电话再次接通,电话那人发声:“老板,还是查不到那人,好像要刻意隐瞒一样,但是那笔资金是安全的。”

    “好,那以公司的名义回一份邮件吧。”方季惟这样说,“希望能收到吧。”

    可是,这封发出去的邮件却永远不会有人收到了。

    “好的。”电话再次挂断。

    “老公,别担心了,说不定,是哪位好心人默默无闻奉献呢。”女子笑起来,脸上的梨涡立即浮现。

    “但愿如此。”男人又笑了一声。

    ……

    葬礼那天,风和日丽。

    李平和彭静选了一块风水很好的墓地,来参加葬礼的人很少,除了几位有交际的合作伙伴。

    三人哭肿了眼睛,她的合作伙伴在一旁安慰:“节哀。”

    许不疾望着冷清的葬礼,才知道她生前过得多不好,她走得太安静了。

    没有朋友,没有爱侣,没有孩子,她什么都没有。

    她来时,是一人。

    走时,亦是一人。

    葬礼结束,李平见彭静的状态不是很好,就先离开了,合作伙伴也逐渐散去。

    风吹过,树叶晃动。

    寂寥极了。

    许不疾没有走,她的墓前放着一束最爱的小野菊。

    他倚靠在李安好的墓碑前坐了下来,仿佛她还没有走,像小时候一样,任由他依赖。

    “安好姐姐,在高考结束的那一晚,我做了一个梦。”少年的声音传来,“我梦到了和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五岁大,她到了他的家里,他一把抱住她的大腿,笑得很甜,直叫姐姐。

    “只是,梦里还多了一个我看不清的人影。”他伸手抚摸着冰凉的碑面,“当时,他就站在你的身边,他太高了,阳光落在他身上,我怎么都看不清。”

    少年的眼神落在画纸上,这是她生前唯一留下的东西。纸上的少年即使没有清晰的五官却依然充斥着少年气。

    “姐姐,他就是你说过的带给你光亮的人吗?”许不疾这样问。

    只是,他的话再也不会有回应了。

    “姐姐,感谢你将我从深渊里拉出来。”少年这样说。

    他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父亲,唯一有关于父亲的东西就是她替父亲送来的礼盒袋,里面装着一双精致的高跟鞋和精美的玩具。

    母亲将他拉扯大。

    直到十岁那年,突生变故,他的母亲因过度劳累离世了,那时的她刚刚大学毕业,伯父伯母也从老家回来,为把他带到身边,说服了二老。

    长大后,他从她口中得知了这般照顾他的原因,是因为他父亲,一个伤害过她的人的一句话,这一照顾就是十二年。

    “姐姐,要是当时有人再拉你一把就好了。”少年哭得像个孩子,“这样,你会不会过得好一点?”

    世界对她不好,她却试着爱世界。

    “姐姐,要是我早出生几年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保护你了。”

    “安好姐姐,我已经长大了,过了这个月,我就可以保护你了。”一滴泪落在他手背,“可你,没给我机会。”

    许不疾自说着,这一坐便坐到了晚上。

    “姐姐,我好想你。”

    “安好姐姐,我想你了。”

    他说的这些话不会有人回应了。

    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是律师发来的消息,李安好离世前已经把百分之五十的财产转到他名下,等他成年后就可以用了。

    剩下的百分之四十,则是给李平和彭静养老。

    少年看着这些话,神情痛苦。

    他的姐姐早已准备好一切,就等着离开了。

    天色渐晚,清冷的银辉从云层中探出头来,洒在少年高大又落寞的身形上。

    “李安好,月亮出来了。”

    少年第一次叫出了她的名字。

    月光那么轻那么柔,如同她的怀抱。

    “可我的月亮,落了。”

    我再也感受不到你了。

    晚风微凉,卷起一张张洁白的画纸,飘散在空中,最后一幅画上,少女有着甜美的笑容,身旁是不见五官的少年。

    染上鲜血的画纸上,写着隽秀的两行字。

    以我之命,贺你新婚快乐。

    以我之名,祝你岁岁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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