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眼泪
郑泽没有动作，只是愣愣地盯着她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对，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对了，”张繁缕抬起手指向沙发上装着衣服的袋子，“里面有一套是晨晨买的，她还特意嘱咐我不要告诉你。”
“她有没有跟你讲小时候送我生日礼物的事？”
“讲了呀，你也真是的，人家好不容易准备的礼物，你居然不要，她还是个孩子诶。”
“可我当也才十多岁啊，”郑泽抬起杯子，把剩下的四分之一全部喝掉，“好吧，当时确实是我不太懂事了。”他看着手里空空的杯子，好像在自言自语。
张繁缕挪动身体，和郑泽并排坐到一起，拿起酒瓶给他的杯子倒满，“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跟她说原因呢？”她放下瓶子，转头看着他。
郑泽也转过头来，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我妈怀晨晨的时候尽管年龄稍有点大，但是我爸把她照顾得很好很好，每次产检的时候医生也都说大人和宝宝的身体都很健康，但是生晨晨那天，我们在产房门口只等到了哇哇大哭的晨晨，爸爸当时想要进去看妈妈，却被拦住了，过了好久我们只等到身体全部被白布盖住的妈妈，我只记得爸爸双手颤抖着掀开白布，露出了妈妈苍白的脸，双眼紧闭着，他在地上跪了好一会儿，然后站起来去质问医生，再接着就吵了起来。我当时就那样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眼前妈妈的脸，没有一点血色，耳边是爸爸大声诘问的声音，还有晨晨的哭声。”
郑泽停了下来，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他的脸和脖子变得更红了，眼神有点迷离了，张繁缕看着他，眼里满是心疼。
“她进产房前还摸着我的头说无论是弟弟还是妹妹都要好好保护她（他），我还任性地说想要妹妹，不想要弟弟，”他又喝了一口酒，双手捂着脸搓了一下，“可我没想到那是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我连她最后一眼都没有看见。”他放下杯子，抬起头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上缓缓移动着的黄色的花朵，突然觉得它们好像变得模糊了起来，他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却发现手指湿了，他赶紧抽过来一张纸，擦了擦泪水，转头看了一眼张繁缕，吸了一下鼻子，尴尬地笑了一下。
张繁缕看着他红红的眼睛，还有一滴眼泪挂在脸颊上，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抽痛了一下，一种很难受的感觉从心脏扩散开来，眼睛变得酸酸的，她伸出手，擦掉了他脸上的那滴眼泪。
郑泽看着眼前这张离自己很近的脸庞，眼睛里好像在闪着光，然后眼角也闪起了光，他微笑着，抬手擦掉了她还没流出来的眼泪。
张繁缕也抬手抹了一下眼角，转过头看起了天花板。
“好了，不说这些了，”郑泽坐直身子，拿起杯子，“干杯！”
两人碰了一下，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第二瓶酒又只剩下了半瓶，两个人都已经醉了，但还是继续喝。
“话题扯的有点远了，”郑泽把两个杯子倒满，“我就是想跟你说晨晨一直都不知道妈妈是怎么走的，所以你也不要跟她说。”
“放心吧！”张繁缕拍着胸脯保证。
桌子上的蛋糕和菜两人都没再动了，就只是一口接着一口地喝酒，平常很少喝酒，同样也没什么酒量的两个人已经把两大瓶酒快喝光了，他们面色通红，眼神迷离，张繁缕喝着喝着突然爬到了沙发上躺了下来，然后指着天花板说：“你看这些花，漂亮吗？”说完傻笑了几声。
郑泽仰起头，枕在沙发上，正好和她的头碰在了一起，“好看！”他也傻笑着。
“你也来躺着，躺着看更好看！”张繁缕往里面移了一下，给他让出位置。
“好！”郑泽扶着沙发站起来，直接躺在了她的旁边，沙发根本容不下两个人平躺，他们的身子紧挨着，但郑泽还是有一部分悬空。
“好像这样真的好看了！”他抬起悬空的那只手，想要把上面的花摘下来，“你再往里去点，我感觉我快掉了。”
“没有位置了，我侧过来，你也侧过来。”说着张繁缕侧过身子，对着郑泽。
“可是侧过来不就看不见花了吗？”他一边发问，一边也把身子侧过来。
两个人面对面，距离很近，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好像也能够听见彼此的心跳声，正在不断加快，但是酒精已经让他们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们能够感受到现在的气氛不太正常，但是他们都沉醉其中。
两个人保持着相同的动作——双手交叠枕在头下，双腿并拢微微弯曲，虽然距离很近，却没有任何身体接触，如果不算郑泽压着张繁缕的头发的话。
他们就这样安静地注视着彼此，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三分钟，也可能是三十分钟，他们已经没有时间概念了，张繁缕开口说：“那天去见晨晨的时候，她还跟我提到了另一件事，其实我早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件事，只是她跟我提出来，我才去认真思考。”
“什么事？”
“她跟我说你虽然表面好像跟谁都处得来，但其实根本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我仔细想了一下，好像真的是这样。”
“她怎么什么都和你说啊？”
“我想问你的是，你把我当真正的朋友吗，还是说只是那种表面上的，可有可无的人？”虽然她早已经在心里做出了自己的判断，但她还是问了出来，或许是酒精的缘故吧，总会让人吐露内心深处的不安，哪怕只是一丝丝，也会无限被放大。
郑泽听到这个问题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平静地盯着她的眼睛。
张繁缕本来还很确定的答案此刻却动摇了，她看着他的眼睛，脑袋里已经一团乱麻了，如果她仔细听的话，会明显听到郑泽的心跳又加快了，但她此时根本没有注意到。
“我当然把你当成真正的朋友。”郑泽突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