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看到了．．．．．．你
自顾自敲定了沈阡的归属，顾江野抬手从屠宰间的横梁取下栓猪用的铁链。
锈迹斑斑的铁链另一头是粗铁铸制的项圈，笨重粗糙，凝着一层脏兮兮的血污。
修长冷白的手指搭在污黑的铁链上，显出一种鲜明而诡异的美感，顾江野俯身把项圈扣在沈阡的脖颈上，发尾蹭过沈阡的侧颜，薄唇贴着沈阡的耳尖，十分满意地点了下头。
“宠物果然和项圈锁链更相配呢。”他的声音几近温柔，略低的嗓音带着勾子似的，生生在这样阴森的场景中氤氲出暧昧的气氛。
脖颈处鲜血还在汩汩流淌，蜷在狭窄铁笼里的沈阡甚至没办法用手去捂住伤处，项圈内侧粗劣的金属磨蹭伤口同时带来难以忍受的疼痛，血液不间断的流失让沈阡头脑发昏，恐惧如同跗骨之蛆，不断蚕食着他的理智。
[生命值-8，-8，-8，-8]
[理智值-2，-1，-2，-3]
诡物“屠夫的刀”刺中的瞬间已经造成了50生命值损失，剩余的生命值因失血还在持续流逝，沈阡眼前一阵阵发白，神经紧绷得如同下一秒就会断裂的丝线，恍惚中似乎看见了一位绝不可能存在于此的存在。
祂站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一袭裹身黑袍，袍角如同深渊伸出的触肢，浓雾般侵蚀着一切，搅动着时空动荡如石子激起的水波。
祂从黑袍中伸出一双纯白的手，指骨嶙峋纤长，缓缓摘下夜幕般的兜帽。
那是一张怎样的面孔呢？
沈阡浑噩蒙昧地思考着——祂的黑发比最漆黑的夜色更加深沉，祂的面孔绮丽秾艳，美得不可方物，让人为之倾倒，为之疯狂，为之顶礼膜拜，却在绝无否认的极致美丽之余，又无以描述的悚然。
面对美得超出一切认知与想象的事物，似乎只有恐惧和痴昧方能予以形容。
沈阡只短暂而恍惚地望了祂一眼，眼鼻耳口便汩汩流出鲜血，脑组织炸成一团烂泥，乳白的脑浆顺着鼻腔滴答滴答流下。
“你不曾见过我。”祂轻缓开口，声音从遥远的未来传来，裹挟着比死亡更为寂寥的混沌，却又温柔得如同情人缱绻的低语，“睁开眼吧。”
沈阡陡然睁开双眼，一切伤势复原，眼角一滴血却泪水般滑落。
[理智值-29]
冰冷的提示唤醒了沈阡的意识，只差一点理智值，他就会因为短时间内扣除理智值过多而陷入短暂疯狂。
“你刚刚看到了什么？”顾江野绮丽绝伦的脸近在眼前，嗓音微低，尾音饶着一点艳色，此刻眉梢微挑，显然对沈阡忽然的出神十分感兴趣。
沈阡表情茫然。
他看到了什么？
“我不记得了”沈阡迟疑着开口，“我只看见了你？”
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着顾江野的面容，满满当当，再无其他人的影子。
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回应，顾江野有些无趣地解开铁笼的锁，把沈阡扯了出来，语气寡淡，“下午两点，喂食的时间到了。”
顾江野和沈阡友好交流时，隔壁屠宰间正在上演一场屠杀秀。
狼头人狠狠一刀砍在张牙舞爪彻底疯狂的女玩家喉口，鲜血如箭喷涌而出，温热的血顺着狼毛滴滴答答往下淌。
再干净利落的一刀，从胸口直直划到腹部，开膛破肚的手艺十分娴熟。
两刀结束女人生命的狼头人期待地看向透明屏幕，根据他的直播经验，观众们最爱看的就是屠杀瞬间，尤其是这种干净利落的杀戮。
观众满意度直接关系着诡域世界员工的等级和福利待遇，距离晋升e级员工只有一步之遥的狼头人迫切需要热度，因此他才会选择观众最讨厌的玩家，并用最受欢迎的屠杀方式将其杀死。
可当视线集中在透明屏幕时，狼头人傻眼了。
观看人数不知不觉间已经涨到三千——f级直播间平均值是二百七十八，超过十倍的观看人数意味着阳宏屠宰场这个副本大爆，这本该是好消息。
假如弹幕不是都在讨论顾江野那个临时工的话。
【锁链play！我爱看！】
【真的好涩啊，员工x玩家也不是不可以！】
顾江野一手牵着铁链，一手拎着尖刀，缓步走出屠宰间时，狼头人和卢双已经站在了猪圈门口。
被彻底抢了风头的狼头人冷哼一声，“只会靠一张脸哗众取宠！”
“别说废话了，开始喂食吧。”从仓库走出来的卢双脸色难看。
三分钟前，卢双刚刚收到副本之外朋友发来的消息——这批玩家里，有昨天攻破阳宏屠宰场副本的千峰公会成员。
为了更好地在诡域世界生存下去，玩家们自发组成了大大小小的玩家公会，公会率先派出一些玩家进入全新的副本“开荒”，成功攻破副本后再将通关的经验传授给工会其他玩家。
这种带着“前辈经验”进入副本的玩家向来是诡域世界的员工们最讨厌的——能够加入公会本身就意味着实力不凡，再加上切实可行的通关攻略，普通员工很难从他们手中讨到好处。
卢双的弟弟就死于所谓的“前辈经验”，尸体支零破碎，连收敛尸骨都做不到。
仓库里堆着几大麻袋的“猪食”，肥硕的灰皮老鼠在其中窜来窜去，留下一颗颗黑色屎粒。
顾江野随手拎了一袋猪食带到猪圈，狼头人和卢双把铁笼一个个打开，每个食槽里舀了一勺黑乎乎黏糊糊的“食物”。
泔水一般腐臭的馊味直冲鼻腔，仿佛酷夏暴晒三天的烂菜腐肉，顾江野低低啧一声离得远了些，蜷缩在猪圈中的玩家们却被熏个正着。
“怎么能吃这个，这是猪食吧”一个中年男玩家死死捂着鼻子低声抱怨。
狼头人单手拎着尖刀，闻言咧出白森森的狼牙，“肉猪不好好吃食长肉怎么能行呢，你说是吧？！”
中年人脸色发白，手脚并用地想往后退，却被狼头人一把薅住发茬，猛地将他整个脑袋摁进了食槽里，语气阴森，“要是不吃，我现在就宰了你！”
锋利的尖刀折射着刺目的阳光，中年男脸上头上沾满腐臭黏糊的猪食，浑身颤抖着抓起食槽里的食物往嘴里狂塞。
他吃得狼吞虎咽，双眼因为剧烈吞咽而泛红，黏腻的猪食从指缝里滴滴答答淌到衣襟上，整个人都处在崩溃的边缘。
[理智值-5，-4，-3]
见中年人乖乖吃食，狼头人这才满意，一双狼眼打量着其他隔间，语调诡谲，“让我看看还有哪个肉猪不听话？”
一时间，整个猪圈都安静下来。
只有中年人唏哩呼噜埋头吃食的声音在一片死寂中格外突兀。
狠狠耍了一次威风的狼头人扬着下巴看向顾江野，眼里满是得色，“像你这样的小白脸，除了靠脸讨人喜欢还会什么？”
顾江野神情倦怠，懒得回应狼头人的挑衅，目光轻飘飘落在狼头人身后的猪圈隔间。
隔间里的女玩家注意到顾江野的视线，顿时身体一僵，脸上写满紧张，右手悄无声息地往身后藏了藏。
一点红芒被她的破烂衣角遮住，只余隐隐约约的亮色。
顾江野被挑起一点兴趣，微微扬眉看向狼头人，嘲讽开口吸引他的注意力，“小白脸总比你这种长得丑的癞皮狗强吧？”
“你！”狼头人气得双眼发红，鼻孔噗嗤噗嗤喷着白气。
女玩家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趁着狼头人被激怒的机会猛地抬起右手，食指扣着一枚红晶戒指，璀璨夺目的红晶中红光闪过，如同凭空劈出一道红色闪电，直直没入狼头人的左臂。
“嗷！！！”狼头人痛苦地长嚎一声，被红光击中的位置瞬间便化作坚硬的红色晶体，诡物造成的晶体化从伤口不断向四周延伸，很快便蔓至整条左臂。
顾江野饶有兴致地看着狼头人痛哭流涕，毛脸被泪水和鼻涕搅合得一塌糊涂，看似穷凶极恶的家伙却因剧烈的疼痛而嘶吼挣扎，丑态百出。
欣赏得足够了，才施施然举起手里的刀。
刀刃闪过寒光，带起破风的音啸。
“当啷”。
彻底红晶化的左臂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顾江野鞋底碾了碾坚硬却剔透的红晶手臂，挑眉轻笑，“癞皮狗长得不怎么样，晶体化的胳膊倒是还有一点欣赏价值。”
骤然失去50生命值的狼头人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看向顾江野的眼神中满是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