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论如何让疯子发疯
喜大普奔，顾家祸害顾江野终于把自己作死了。
天生恶种的顾大少爷三岁上房揭瓦，六岁气死亲爹，八岁火烧自家，十岁打折人腿，二十岁就把顾家三辈子积攒的泼天富贵败了个干净，短短二十年活得人憎狗嫌。
反倒是他死的那天，春回大地，万物复苏，顾家人敲锣打鼓，喜迎新春，可见是个大喜的日子。
顾江野死时没什么感觉——他是在睡梦中被人一刀捅进心脏，死得平平淡淡，与之相比，死后还能睁开眼睛这件事更让他觉得怪异。
死人，大概是不能活过来的？
“怎么是个临时工啊！真没意思！”说话的是个狼头人身的“壮汉”，灰毛狼脸上写满嫌弃。
狼头人身旁站着的“人”一个脑袋转向顾江野，另一个脑袋依旧对着狼头人，两张嘴同时张开。
“临时工不会和你抢人头，不是很好吗？”
“你好，我是e级员工卢双。”
对着顾江野说的前一句，对着狼头人说的后一句。
“你脑子又用反了！”狼头人翻了个白眼，“就你这样的，早晚把自己蠢死！”
转而又挑剔地看向顾江野，“你长得这么像人，一看就是只弱鸡!”
当了二十年“人”的顾大少爷唇角微勾，语气慵懒轻慢，“你长得这么像狗，一看就是条哈巴狗。”
最忌讳被当成狗的狼头人瞬间暴怒，鼻孔呼哧着白气，捏紧拳头想给对面的小白脸来点教训。
就在这时，一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一个急刹停在三人面前。
尾气扑头盖脸喷了狼头人一身，呛得他直咳嗽。
“你们三个就是阳宏屠宰场新招的屠夫吧？”车窗摇下，络腮胡中年人从驾驶座探出头，“快上车！新一批的肉猪就要运过去了！”
“昨天屠宰场的屠夫全被肉猪拱伤，阳老板只能临时招几个新人凑数，”面包车突突行驶在前往屠宰场的路上，络腮胡司机摇头晃脑讲着八卦，“肉猪凶得豁，要不是阳老板及时赶回去，那三个屠夫要被搞死哦！”
车库里最便宜的代步车都要贵两个零的顾大少爷百无聊赖坐在面包车后座，听着卢双一张嘴向他介绍现状。
出于不知什么原因，死后的他进入了诡域世界。
诡域世界拥有无限副本，吸纳玩家进入其中闯关求生。
但他的身份却不是玩家，而是——
诡域世界最低等级的临时工，为玩家闯关失败之路添砖加瓦的npc。
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后颈，微凸的交缠蔓肢顺着颈骨脊骨蜿蜒向下，汇成一片诡异而美艳的纹样。
手指触到生前并不存在的纹身，顾江野低低“啧”了一声，睫羽微压，神色不明。
顾江野活着的二十年，常常觉得世界与他隔着层透明却厚重的膜，他看见一切，听见一切，却又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可这所谓的诡域世界，却让他产生了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仿佛他曾无知无觉做过的梦。
面包车在路的尽头停下，荒败旷野中坐落着一座高墙围起的场院，通了电网铺着玻璃碴的混凝土墙足有四五米高，红漆铁门上挂着“阳宏屠宰场”的牌匾。
黑红大字，如同一层又一层反复干涸的血。
“十二点四十五，还来得及，”络腮胡司机看了眼手表，长舒了口气，“肉猪一点钟就送过来了，你们赶快去收拾收拾！穿好屠夫的行头，杀猪的尖刀也拿好，别瞧不起肉猪，逼急了咬人可疼得很！”
走得近了才能看清，屠宰场的围墙上画着不少壁画，有高举尖刀的屠夫，也有引颈待宰的“肉猪”。
屠夫们的样子千奇百怪，三个脑袋的，八条胳膊的，人头鱼尾的，干脆不是人形的，一排壁画好像什么人体试验失败体销毁现场。
而“肉猪”一个脑袋，两条胳膊，两条腿，五官正常排列，看起来是和顾江野同样的哺乳纲灵长目人科人属智人种。
正是玩家。
狼头人看了一眼壁画，又看了一眼顾江野，嘲笑出声，“你和玩家长得那么像，怎么不去做肉猪？”
顾江野单手插在兜里，慢悠悠转着手上的戒指，闻言撩起眼皮，语气散漫，“狗别叫。”
“你给我去死吧！！！”狼头人面露狰狞，捏紧拳头狠狠冲着顾江野的脸挥去。
顾江野侧步躲过，插在兜里的手抽出来，指关节处银色指虎闪闪发亮。
一拳砸在长毛的狼脸上，顾江野嫌弃地甩了甩粘着鲜血的指虎，这才将其重新折叠成一枚戒指套在食指上。
狼头人晕乎乎捂着鲜血横流的鼻子，还想冲上去和顾江野拼命，却被卢双拦住了。
“我们要对付的是玩家，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卢双语气凝重，“昨天刚有玩家袭击了屠夫，我们这次恐怕也不安全。”
“区区玩家”狼头人还有些不甘心。
卢双四只眼睛一齐瞪着狼头人，“多少员工都死在玩家手里了？！你也想死？！”
狼头人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嘴，顾江野见对方忍气吞声顿觉无趣，抬脚迈进屠宰场的大门。
【f级副本：阳宏屠宰场正在直播中】
步入大门的瞬间，顾江野眼前出现了一张透明屏幕。
一条弹幕孤零零划过。
【新来的临时工真好看！加油多杀几个玩家转正啊，到时候我给你打赏！】
屠宰场占地面积极大，紧挨着围墙建了三个屠宰间，场院的正中央则是分割成一个个小隔间的猪圈。
三个屠夫，三个屠宰间。
顾江野挑了正对屠宰场大门，看起来最干净也最大的一个，率先走了进去。
屠宰间里挂着屠夫的整套装备——血迹斑斑的围裙，及膝的黑胶鞋，以及一把银光闪闪锋利非常的尖刀。
[诡物f5·293：屠夫的刀。]
[当屠夫握着它时，它是屠夫的刀。当它被握着时，握着它的是屠夫。]
[使用说明：使用时每分钟理智值-1，每挥砍一次理智值额外-10，放下后理智值每分钟+5，被砍中者生命值-50]
玩过不少游戏的顾江野不难理解理智值和生命值的概念，比如理智值归零会发疯，生命值归零会死亡，而所谓的诡物，暂且可以简单对应为游戏中的道具。
慢条斯理穿上围裙换好鞋子，顾江野对着灯光细细观赏闪闪发光的锋利刀刃，似乎觉得手感不错，又单手持刀一下下挥动起来。
刀刃划破空气，发出猎猎破空声，顾江野信手挽了两个刀花，尖刀如同被驯服的信天翁在他指间翻舞。
【这临时工一看就是新来的，扣理智值的诡物也敢随便碰。】
【初始理智一般也就100吧？扣光了彻底发疯可就有意思了！】
【十一，十二，十三】
猛增的弹幕已经数到第三十六挥刀，顾江野终于玩够了，随手把刀放在案板上。
无事发生。
【他为什么没事？！就算初始理智值够高，短时间扣除三百多，也会陷入短暂疯狂状态啊？！】
【？？？？？？？】
弹幕狂发问号，顾江野瞥了一眼，思考片刻，展颜露出一个艳丽的微笑。
“大概是因为，你们没办法让疯子再发疯？”
疯子本疯顾江野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