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过年（下）
冬天的北城总是有着别样的美丽，特别是早晨，玉树银花，粉妆玉砌，在整个城市昏沉入睡之际竟为它悄悄铺满雪衣，薄薄一层，恰似蝉翼。
天蒙蒙亮，买卖年货的声音打破了冬日的寂静。
“妈妈，今天晚上去姥姥家吃饭年夜饭，把我送到祎祎家就好。”
在宋语沫还是病秧子的时候，爷爷奶奶就相继去世了，记忆中，两位老人是心疼她的。“给默默吃，她身子骨弱。”是宋语沫小时候经常听到的一句话。当时爷爷身子大不如前，看着瘦骨嶙峋的宋语沫整日泡在药罐子里，有点好东西都要给他乖孙女。可惜最终是抗不过疾病肆虐，离开了人世。丈夫去世，宋语沫的奶奶引日成岁，悲痛欲绝，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爷爷奶奶去世，最难过的莫过于宋建国了，“孝子三年不抬头”之后三年，宋建国处事低调，最张扬的事便是为宋语沫四处求医，毕竟，这是宋爷爷临了都没解开的心疙瘩。
李佳丽心疼宋建国，自那以后，每当大年三十，就找着借口回娘家，一起吃团圆饭。一次两次可能是意外，第三次，宋建国怎么看不出来李佳丽的心思。之后，大年三十去宋语沫姥姥家吃年夜饭便成了他们家的惯例。
宋建国洗漱完出来刚好听到宋语沫的话，“大年三十去祎祎家干嘛？”
“和朋友们一起跨年啊。”
“老婆，你同意了嘛？”宋建国内心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自己的女儿是不是觉得和爸爸妈妈之间有了代沟，都不愿意一起守岁了。
“昂，默默长大了，在一定条件下，有权利选择怎样度过自己的假期。”
宋语沫嘴里塞了一口没吞下的包子，鼓起嘴巴凑近妈妈贴了一下。
被冷落的宋建国，这个家有我没我都一样。
喝完最后一口豆浆，用纸巾擦了一下嘴巴，宋语沫离开座位，看到身形落寞的宋建国，给他一个熊抱，“辛苦爸爸刷碗啦。”
刚刚还是苦雨凄风，现在已经晴空万里。我在这个家的地位还是无人能敌的嘛。
……
在姥姥家吃了年夜饭，宋语沫就被送到李祎颖家。
“再见爸爸妈妈。”
“早点回家，太晚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宋建国对着宋语沫离去的背影大声喊道。
“行啦，他们好几个呢，还有鸿秋也在，你就别担心了。”
“那个小子也在？”宋建国知道苏鸿秋要和他的宝贝女儿一起跨年，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卡嗓子眼了，“老婆，我们家默默和姓苏那小子不会谈恋爱了吧。”
李佳丽一个拳头捶在宋建国肩上，“说什么呢，两个孩子才多大啊，你再敢这样说，我让你去书房睡。”
“不说了，不说了，嘿嘿。”想到没有老婆的书房，宋建国不敢把自己心里的小九九全部说出来，但不代表他就这样否决了自己的猜想。
李祎颖早就收到了宋语沫的消息，在客厅等着，听到外面的动静，兔子一样窜到玄关去给宋语沫开门。
“欢迎您的到来，我的公主陛下。”
“去去去，呐，我爸爸妈妈让我带来的茶叶和香水。”毕竟是过年，到别人家里不拿礼物着实说不过去。
“真是的，叔叔阿姨也太见外了。”
“见外？你哪次过年去我家没带礼物？”没听见屋里的动静，“叔叔阿姨没在家？”
“吃了年夜饭就走了，听到我说和你们一起跨年，两人干脆去过二人世界了。”说到这里就来气，张姨张罗做了一大桌子菜，做完之后，李爸爸就让她回家了。等吃完饭，上个厕所的功夫，两人就不见了，十分钟之后，李祎颖收到消息：爸爸妈妈出去了，今晚就不回来了，记得把碗刷了，地拖了。你和你的小伙伴好好玩哦，妈妈爱你～
在收到宋语沫的信息之前，李祎颖刚刚收拾完坐到沙发上。
“我刚刚在群里发了消息，让他们直接来我家。等十一点半之后我们再去广场。”
已经半躺在沙发上的宋语沫，“你办事，我放心。”
“叮咚，叮咚～”
“他们来了。”李祎颖去开门，只见到苏鸿秋他们三个，往后看，没有看到心心念念那个人。
“谷恒远有事，得晚会儿。”刚刚苏鸿秋被告知，谷恒远有点事，暂时来不了，直接在广场见。
“这样啊～”李祎颖就像蔫儿了一样。
几人在李祎颖家看了会儿春晚，歌曲舞蹈还比较有新意，等到小品，还是和往常一样的老套。
到了十一点，谷恒远给李祎颖发信息，“我在你小区门口。”
李祎颖蹭的站了起来，“谷……”刚想把谷恒远在广场的消息告诉其他几个人，但第二条消息又发来：我有话想单独给你说。
“怎么了？”宋语沫看到李祎颖站起来又呆站在那。
“啊，没有，那个我先出去一下，你们在这待着，不许出来啊。”李祎颖在玄关套了个袄子就跑了出来，鞋都没来得及换。
被留下的四个人，大眼瞪小眼。
“不对劲。”
“我也觉得。”宋语沫赞同何律的观点。
“走，去看看。”苏鸿秋也觉得奇怪。
几人偷偷摸摸出了门。
这边，李祎颖刚离开家，小跑了没几步，就看到了不远处，抱着一束花的谷恒远。
心脏在扑通扑通的狂跳，对面的男生看到了李祎颖，像是控制心跳的指挥官，一步一步踩着心跳的节奏跑过来。
走近了，李祎颖才发现今天的谷恒远没有戴眼镜，原来他的眼睛这么大，头发应该是找人抓了发型，微微的三七分，使得他平时遮盖住了的额头和眉毛在路灯的映射下若隐若现。相比平日的温文尔雅，今日的谷恒远带着一丝微妙的野性。
“你，你要说什么。”不像平日里的大大咧咧，李祎颖有些不敢看谷恒远的眼睛。
“我，”平日沉稳的男生此时此刻也有点慌张，深吸一口气，“我喜欢你。”
李祎颖抬眸，眼神交汇，看着平日里被眼镜遮挡住的目光，现如今变得如此热烈，眼角的泪痣也像是在喧叫。
李祎颖一时没反应过来，“那，我要喜欢你吗？”
这个问题直接问懵了谷恒远，“要，吧。”这是什么回答，谷恒远立马改口，“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我不知道你对我的心意，如果你觉得我还不错的话，我们就在一起，如果你觉得我的行为对你造成了困扰，我就……”
“我也喜欢你，很早之前。”李祎颖脑子终于转了过来，伸出手。
谷恒远看着眼前少女的行为，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刚触碰到，就被一把甩开。
“干嘛，你想占我便宜？我要的是花。”
“哦，哦。”谷恒远把花递了过去。
“好香啊，它叫什么名字。”
“小苍兰，”买花的时候，他告诉花店的老板，说他要送花的姑娘很善良，美好，希望她能够一直幸福快乐，无忧无虑。
“我很喜欢，”想到刚刚谷恒远的话，又补充道“男朋友。”
谷恒远被这三个字弄的浑身酥酥痒痒的，结结巴巴的回应道，“女，女朋友，你好。”
这边两人亲亲密密，完全没注意到身后四个人鬼鬼祟祟的躲在不远处的绿篱后。
“这俩人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几人只能看见李祎颖的背影和被李祎颖挡住大半个身子的谷恒远，根本没注意到那束花。
“诶诶，这俩人是不是要亲了？”不等何律说完，宋语沫直接出动。
拉开准备弯腰给李祎颖拉拉链的谷恒远，也正因如此，看到了李祎颖怀里的花。
“祎祎，你，你们？”身后几人追上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也是和宋语沫一样的反应，除了苏鸿秋。
“你最好给我说清楚。”宋语沫此时没有任何表情，语气也是淡淡的，但李祎颖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
“默默，默默，你听我说。”花又塞回谷恒远怀里，李祎颖拉着宋语沫走开，秋菁晓也跟在后面。
“把拉链拉上。”谷恒远不忘叮嘱。
“你也说说吧。”苏鸿秋倒是表现的很镇定。
李祎颖还是把自己和谷恒远之间的点点滴滴，一字不落的交待了，当然，除了自己弯腰吓狗的事情，只用因为一件事一概而过。
宋语沫心里还是不舒服，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居然对自己隐藏了这么大的秘密。
“那你真的要和他在一起吗？”算了，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没有什么事比她自己开心最重要。
李祎颖点了点头。
“真拿你没办法，但是，”宋语沫警告，“以后再敢这样，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我保证，我发誓。”李祎颖给宋语沫来了个熊抱，“谢谢你，默默。”
瞥到一旁的秋菁晓，李祎颖第一次觉得有点尴尬。
秋菁晓也没说什么，毕竟她最关心的是宋语沫。
最后，两边都解释清楚了，李祎颖回家放了花又换了双鞋。六人小组就集体前往广场。
每到跨年之夜，广场上都会有烟花表演和跨年倒计时，以前宋语沫只听说过，并没有亲身感受过。
十一点五十三，他们抵达终点，这时候广场上已经聚满了人，一朵又一朵的绚烂在空中绽放。
谷恒远掏出相机，几人拍了几张大合照。
“快，快，倒计时啦。”
“十，九，八，七……三，二，一！新年快乐！！！”
谷恒远鼓足勇气，牵起了身边女生的手，李祎颖回握，十指相扣，这是他们一起跨的第一个年，往后余生，也会永远迎接每一个新年。
宋语沫在倒计时的时候就举起了手机录像，在数到一的时候，相机对准了身旁的苏鸿秋的侧脸，“新年快乐！！！”苏鸿秋。
好像听到了宋语沫的心声，少年回首，恰好对上了宋语沫的镜头，忽而一笑，“新年快乐，默默。”
不是对着镜头，而是对着镜头外宋语沫的眼睛。仅此一眼，宋语沫更是坚定了自己对苏鸿秋的喜欢。
人群散去，几人来到一家苍蝇小馆，这是谷恒远某次外出摄影发现的，还是第一次带人来。
点了几碗羊肉烩面，和两个菜，吃着暖暖身子。
“你说，我们以后还能这样吗？”水不醉人，都知道何律说的是心里话。
“没想到啊，大大咧咧的何律还有网易云的时候。”李祎颖抓到了何律的小辫子，当然要阴阳几句。
“哪有，只是觉得，和你们在一起，很开心。”看似不拘小节的何律其实是最为重情的，用一个坚硬的外壳将自己包裹，只因一群真诚的伙伴，触发了内心的柔软，做了真实的自己。
“能啊，不管是一年，两年，十年甚至是五十年，我们都会像今天这样。”苏鸿秋拍了拍何律，“但也可能会变。”
何律心头一沉。
“到时候你有了老婆，孩子，肯定带来一起啊。”
“你真实，嗯～”眼泪及时刹住了闸，何律趴在苏鸿秋肩头扭捏。
“起来起来，真受不了。”
旁边的宋语沫，想魂穿何律。
吃完了饭，几人各回各家。刚刚宋语沫在“一对cp一只”的群聊里发了定位，说自己吃了饭，一会儿就回。
刚走出饭馆，就看到宋建国的车。
“爸爸，你怎么来啦。”
“你妈妈不放心，让我来接你。”
“阿嚏～”想感冒了？李佳丽坐在床上擦了擦鼻涕。
宋建国下车，叔叔送你们回家，看着五人坐的轿车，几人陷入了沉默。
“叔叔，你们先走，一会儿我爸爸来接我。”李祎颖还想和自己的男朋友多待一会儿呢。
“我家走几步就到了，我在这陪她等吧，叔叔，你们先走。”
“那行，你们四个小朋友，就上车吧。祎祎，你们俩，在里面等吧，外面冷。”
“好的，叔叔。路上注意安全。再见。”
“再见。”
宋语沫坐在副驾驶，先是把何律和秋菁晓送回了家。
最后车里只剩苏鸿秋，宋语沫和宋建国三人。通过后视镜，宋建国悄悄观察着苏鸿秋，这小子，几年不见，长得还真挺好，差点都赶上我了，那默默如果像她妈妈一样，确实很危险啊。
“那个，小鸿啊，有喜欢的人了吗？”
“咳咳。”旁边的宋语沫硬生生被口水呛着。
“怎么了，默默，感冒了？”
“没有，爸爸，这是别人的隐私，直接问不好吧。”
“那有什么，有喜欢的人就说出来啊，藏着掖着，不是君子所为。”
宋语沫内心，我不是君子。
“对吧，小鸿。”
“是，叔叔，”苏鸿秋看了眼副驾驶的宋语沫，“但是我现在不考虑那些，还是以学业为重。”
“诶，你这种想法就是对的。想当年，我和你李姨…”
又要讲落魄小伙儿大胆追爱的故事了。
听了苏鸿秋的话，有一种沉闷的喜悦，庆幸他没有喜欢的人，自己还有机会。但是他会不会知道我的心思，故意这样说给我听的？
一路上思绪复杂，回到家，洗漱完，已经快两点了。
但是此时的宋语沫没有丝毫困意。哎，又是一个与星星为伴的夜晚。
年后的假期就随着拜访亲戚悄悄溜走了，北城一中也要开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