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皇昴流的电话打不通。
皇一门的老太太要疯了。
她恨不得现在就退场, 先去把自己孙子的所在地点弄清楚才罢休。
无论的场静司怎么看, 怎么都觉得这个老太太一点也不像是传说中和那位黄金之王硬杠硬还杠赢了的皇一门的掌门。
她看上去就和那种新闻报道里面, 会说“我的孙子才不是杀人凶手, 他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孩子”这种话。
看上去就是单纯的一个溺爱孙子的老太太。
但是现在他不想对这个老太太做出任何发言。
这不是的场一门的生存之道。
在能够一杆子怼死对手之前，他绝不会将对方怼的只剩半口气。
斩草除根。
这才是妖怪和阴阳师之间的战争。
（这么说来, 不知道夏目那家伙怎么样了。）
这个家伙手上的那本友人帐看着相当不错, 但是仔细想想, 就会知道其实也只有一群低级的小妖怪们才会觉得这个东西是宝物。
对于阴阳师们来说, 夏目玲子抓再多的低级妖怪的名字在手，也不是什么负担。
没有大将指挥调度的妖怪，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他们只需要不管她就行了。
不管她撞得如何头破血流，不引她入门就行。
外行人没有内行带路, 就永远不知道如何控制自身的灵力，永远处在外泄状态的灵力，很容易就很耗干一个人的体力。
为什么灵力稍微强一点的人，小时候能够看到妖怪，长大之后就会看不到了？
因为他们的灵力耗干净了。
夏目玲子没有人引路, 自己和妖怪胡闹，随便和妖怪结下缘份。
自己作死。
谁也不会同情她。
不听，不看, 不想。
只有和妖怪们划清界限，不要被妖怪们迷惑。
无论是残忍的妖怪还是温柔的妖怪, 都不是人类。
就连人类自己都会同类相残, 何况是妖怪？
为什么人类会因为猫狗之间互相亲密如一家人的互动而感动, 甚至能够上新闻电视台报道？
因为这种基于种族之间的巨大差异导致的特例，当然有上电视新闻的价值了。
不然为什么初中女生离家出走根本不会上新闻？
因为这种事情太多了。
多到新闻媒体懒得报道的程度了。
的场静司向来都以绝对的恶意来对待任何事情，他甚至有些期待夏目知道真相的时候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这位的场一门的年轻当家不开口说话，甚至还有功夫分神去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自然是因为会有人开口说话。
“所以，我们不去杀掉羽衣狐吗？”
说这话的是御门院泰世。
是的场静司当年在恐山修行的时候遇到的熟人。
两人勉强可以算是友人的关系。
当然，和他们两人的关系比较要好的是另外一个人。
——花开院秋房。
本来应该参加这次的会议，但是却缺席的花开院家的继承人。
或者说是，前继承人。
当花开院由萝登场的时候，“未来的花开院家继承人”的头衔就落到了这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的头上。
该说可怜吗？
要是可怜秋房的话，那不是更要可怜花开院龙二？
在秋房登场之前，龙二才是那位备受期待的继承人。
今天明明是讨论京都的羽衣狐事件，但是事件的中心人物却没来参加这次的会议。
花开院家完全被京都绊住了手脚，听说至今为止已经有五个封印地点被破坏了。
也就是说，花开院一脉有五个分家算是绝嗣了。
真惨。
的场静司决定同情他们半秒钟。
然后听自己的恶友御门院泰世嘲笑皇一门的老太太。
“讨论了那么久，你们不就是没把握杀掉羽衣狐吗？”
回答这位安倍晴明后裔的人是高野山的星见，这位老和尚据说能够看穿星轨的运转，预知未来。
的场静司相当好奇，这个老和尚和国会大楼地下室的那位“梦见”到底谁比较厉害。
听说以前还有个“梦见”叫牙晓来着？
这家伙现在是个活死人，根本没法派上用场。
星见大人心态相当的平和。
“杀掉羽衣狐很容易。”
他的心态能不平和吗？
经历过战争又经历过疯狂的金融泡沫，最后还要临死之前面对少子化的老龄化人口的社会变化，简直可以说是这辈子什么倒霉事情都遇上了。
“但这是羽衣狐第九次转世了，如果没法保证羽衣狐不会进入第十次转世的话，那就糟了。”
“这样啊。”御门院泰世笑了起来，“这个的话，我有办法。”
他从衣袖里取出了一个桐木匣子。
这个匣子看上去相当的普普通通，但是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冲天妖气。
的场静司觉得自己的右眼隐隐作痛。
御门院泰世敲了敲这个桐木匣子的盖子：“匣子，有什么办法吗？”
桐木匣子的盖子掀开，从里面慢吞吞的爬出一个穿着漂亮和服的少女。
黑色的姬长发，华丽的十二单衣。
像是改编成漫画的《枕草子》里头走出来的平安时代的美少女。
美丽无比的面容。
但是，那是异常的东西。
（这是妖怪？）
的场静司的脸色变了。
不光是他，就连其他的几位阴阳世家的掌门都露出了严峻的表情。
个子娇小的美少女坐在了匣子的上面，双脚一摇一晃。
这个美少女还没有这个匣子大。
美少女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我不叫匣子。”
御门院泰世则问道：“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美少女回答：“只有晴明大人能叫我的名字。”
御门院泰世又说道：“我的先祖早死啦。”
美少女气得一踢身下坐着的匣子。
好像她不是刚从这个匣子里面跑出来的一样。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为什么非要提这件事情？泰世是笨蛋。”
的场静司悚然问道：“御门院，你把自己的名字给这个妖怪了？”
美少女转头看向了的场静司，她笑了起来。
然后，谁都能看到，她不是人类。
是人偶。
做工精致的人偶也会有瑕疵。
瑕疵就在活动的关节上，为了能够方便人偶的活动，这些关节处都是分别制造后一起组装连接起来的。
“泰世给了我个身体，我回答他的问题。这是很公平的交换。”
虽然她口上说着公平。但是却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但是这次是为了什么叫我出来？”
“小小姐，”御门院泰世从善如流的换了个称呼，“你听说过羽衣狐吗？”
“哈啊？”人偶少女露出了一副“你白痴啊”的表情，“那是什么妖怪？”
她没有听说过羽衣狐？
但是羽衣狐在花开院家的记录里，是从平安京时代一直转生到现代的大妖怪。
到底是怎么回事？
御门院泰世笑着说道：“因为花开院家的阴阳师说，那个羽衣狐是晴明的母亲，在京都作乱，也是想让晴明复活。”
人偶少女问道：“哪个晴明？”
御门院泰世回答道：“天下间只有一个晴明啊，就是安倍晴明。”
人偶少女跳下了匣子。
她赤|裸的双脚落在地上，脚踝和脚趾的位置都是用球形关节连接起来转动的。
“不可能。”
“安倍晴明早就死了，不可能复活的。”
然后，她又露出了奇妙的神情。
“如果晴明能复活的话……”
“那太好啦。”
她的笑容单纯又可爱，如果不是出现在人偶的脸上，而是任何一个相似年龄的活人小姑娘的脸上，的场静司绝对要夸一句这是个美人。
但是现在，他只觉得这个人偶不寒而栗。
御门院泰世哄道：“好啦，小小姐，现在是有人打着安倍晴明的旗号捣乱，这是败坏晴明大人的名声的恶劣行为。”
的场静司觉得御门院泰世在骗人。
这种说法谁会被骗啊？
人偶少女相当好骗的点了点头。
“晴明的名声是最重要的东西。”
她的眼里没有人命，只有安倍晴明。
“不过不要紧啦。”人偶少女开开心心的说道，“荒川和天狗已经睡了那么久，也该起来活动活动了。”
“荒川？天狗是谁呀啊？”御门院泰世继续问道。
他的声音听上去温柔的不可思议。
但是这些都是谁也没听过的事情。
“是晴明的式神啊。”人偶少女一副“你真丢人现眼”的表情看着御门院泰世，“你可是晴明的后代，连这么有名的大妖怪们都不知道吗？你该不是废柴吧？”
作为年少有为的家族天才，御门院泰世头一次听到“废柴”这个称呼。
但是如果这么称呼自己的是安倍晴明的式神的话，那么也无可奈何。
任何一个阴阳师遇上安倍晴明，除了被认为是“废柴”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这个比对的标准太高了。
御门院泰世又问道：“那是什么式神呢？”
人偶少女倒是觉得自己有照顾晴明后人的必要，看御门院泰世这样子，怕是要被人欺负的。
也不知道他当年在恐山修行的时候，可以说只有他吊打其他人的份，没有被人用天份吊打的份。
“荒川啊，天狗啊，还有雪女，龙神，雨女，蚌女，酒吞童子，茨木童子……”人偶少女掰着手指数着那些式神。
那些妖怪要么闻所未闻，要么就是只活在传说里。
“还有一些别的妖怪，晴明的式神太多了，我没认全啦。还有一些神将什么的，那些神明在他死后就跑掉了。”
看样子人偶少女不太想提这些神将。
但是她透露的信息够多了。
现代的阴阳师们只知道安倍晴明是个天才，却不知道天才的程度。
但是看人偶少女如数家珍的样子，才知道他到底驱使过多少的妖怪。
怕是在平安京的时代，全天下的妖怪都要向安倍晴明俯首称臣吧。
“不过啊，我特别讨厌鬼蜘蛛。”
人偶少女忽然说了这句话。
“输给了晴明之后，不要脸的老是想来和晴明打架。”
“烦都烦死啦。”
“不过晴明超厉害的，砍了鬼蜘蛛两条手臂后，就把那个妖怪封印了。”
御门院泰世却说道：“可是鬼蜘蛛在四百前又出现了哦。”
人偶少女呆住了。
“晴明的封印在四百年前就出了问题吧。”
人偶少女却哇哇的哭了出来。
原来人偶真的会哭。
但是她掉下来的不是眼泪，是珍珠。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过去了那么久？四百年？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
御门院泰世回答道：“已经是千年以后啦。”
他脸上还带着笑容，但是的场静司只觉得这家伙性格太恶劣。
“千年啊。”人偶少女不再落下珍珠眼泪，而是跳回了匣子里面。
“那么，你们的京都完蛋啦。”
御门院泰世伸手抓住了匣子的盖子，他的手上光是抓住盖子的边缘就流出了大量的鲜血。
可是他也不管手指上流着的血，反而问道：“什么意思？”
“晴明和鬼蜘蛛有个约定。”人偶少女不满的露出了头，“一千年内，鬼蜘蛛不能破坏平安京。现在是一千年后的话，鬼蜘蛛就不会遵守这个约定了。”
她瞪了御门院泰世一眼，后者松开了手，匣子的盖子合上了。
的场静司发现，匣子上面本应该有御门院泰世的血，但是现在却干净的什么都没有。
御门院泰世指了指这个匣子，颓然说道：“这是安倍晴明用过的式神，我们家保留了千年，现在她说的话……”
皇一门的老太太问道：“那个妖怪不会说谎吗？”
御门院泰世回答道：“安倍晴明的式神，在遇到和他有关的问题时，从来不会说谎。说的一定是真话。”
这些式神不会抹黑歪曲安倍晴明的事情。
所以，她说的一定是真的。
鬼蜘蛛是什么妖怪？
在战场上诞生的大妖怪。
所到之处，只有死亡。
现在，鬼蜘蛛也在京都的话……
“不仅仅是羽衣狐，还要和千年前只有安倍晴明才能取胜的大妖怪为敌吗？”
的场静司做了总结性的发言。
在场只有一片死寂。
就在这时，皇一门的老太太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的是皇昴流。
老太太溺爱的孙子。
“祖母，”皇昴流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在场的众人听得一清二楚，“你听说过……天生牙吗？”
“！”
皇一门的老太太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