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江皖的鬼差符
回到屋里的江皖长叹,“明明是朋友,却不能邀请人家进来坐坐。”
“这就是地府的规则啊。”
江皖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有些后悔,“我忘记问那小女孩的名字了!”
木槿以为她说的是李斯,“李斯。”
“不是,我是说她徒弟。”
木槿轻笑,“若是有缘再见,你再问吧。”
“我发现你们地府从来不报名字的?”
“我们地府?”
“不不不,我们!”江皖回想了在地府的经历,无论是初见修月人还是前几天那母老虎,都不说名字。
“不过都是点头之交,有的百年都遇不上,问了又有何用?”
江皖终于迎来了全盲的日子,在木槿摘下布条的第二天,江皖就看不见了。虽然有所准备,但事情发生的时候,还是有些措手不及。江皖醒来睁眼发现眼前一片漆黑,有些心慌,但早做好准备的木槿已经坐在江皖窗边等待了。
“没事儿。我在呢。”
听见木槿的声音江皖先是吓了一跳,然后静下来,“姐姐坐在这里很久了吗?”
“嗯,有一会儿了。”木槿早就醒了,自己经历了这么一遭,知道突然的黑暗很是吓人,便提前等在这里,发现江皖睡得比以前好很多。
“这也太准了吧?”
“地府的规则。”木槿把蓝色的布条给江皖蒙上。
“我又没受伤,也需要蒙上吗?”
“这个是怕你用手揉她,上面的药酒我蒸过了,止痒的。”
“哦。”
江皖觉得跟木槿相比,自己这样根本算不上什么,无非就是瞎几天,木槿却遭了这么大罪。想到这里就愧疚。
木槿已经将布条绑好。“幸好前几天让你留了一坛酒,现在不就用上了吗?”木槿一边说一边扶江皖起床走到桌前。
“好辣好辣!”江皖只喝了一口,舌头就开始发麻,喉咙里也在冒火,“不喝了不喝了。”
木槿在一边笑,“必须得喝,喝了好得快。”
“水水水!”
木槿把水递给江皖说道:“良药苦口,辣酒能治病。”随即又拿走江皖的水,再次把酒递给她。
江皖欲哭无泪,只能再喝一杯,辣到不能自已。当即开始胡言乱语,“我要是不喝酒也会变成孩子吗?我要是把你的酒藏起来你也会变成孩子吗?”
“说什么呢?”
“修月人啊!”酒壮怂人胆,江皖说话的声音都大了起来。
“你说她啊。她不是因为不喝酒变小的,而是她本身就这么小。”
修月这件事儿无论对人间还是地府都是神圣的,人间求圆满,地府亦是如此。所以希望修月之人保有赤子之心,何为赤子呢?自然孩子里面的赤子之心要高于成人,所以地府会在醒来游魂中挑选适龄的孩子成为修月人。他们亡于最好的年纪,是最靠近月之清明皎洁的存在,有谁比孩子更合适呢?众所周知,地府游魂的年纪与他们死亡时一致,修月极其辛苦,只能用一些手段将这些孩子变大,修月期过了,当然就变回原来样子了。“李斯近年来专门负责中秋修月的工作,对于精力和体力的要求更严。”木槿淡淡地说。
“啊……”江皖忽然有些心酸。
“人间的圆月,都是孩子的期许,期许圆满,期许团圆。”
“那她的徒弟?”
“这些年在地府醒来的孩子越来越少,但修月却需要更多的人,只能放宽要求了。我给她酒,是因为她不喝灵溪酒而虚弱晕倒,而不是因为她变小。”
“原来是这样……”江皖有些惆怅,“可是她们毕竟是孩子啊?”
“地府不会强迫他们留下的,即使来的时候是孩子,经过几年,心智也成熟了,他们可以离开。”
“李斯她?”
木槿淡淡地说:“她不愿意。”
地府的人也有她们的执念和身不由己,“她脸上的疤,是修月的时候弄的吗?”
“不知道。”
“我以为你们是朋友呢。”
木槿只是沉默,这种感情在地府很奢侈。
江皖看木槿默不作声,在桌上摸了摸终于摸到了木槿的手,轻轻覆上去,“姐姐,我会陪着你的。”
木槿笑了笑,不知该不该当真,今晚很长,木槿看江皖的状态不错,便试探性地开口:“你为什么留下呢?”这话的答案木槿早就知道,但只能这样开头。
“因为家人啊。”
“现在的你不像是有执念的样子。”木槿的潜台词是自杀的你有执念,现在,既然你觉得你自己是因为胃病死的,为什么还要留下呢?
“我只是想为他们做点事情而已。而且清明和忌日还能看看他们不是吗?”
“只是因为这个?”
“这还不够吗?”江皖反问。
木槿沉默,而后又说:“只是觉得你比刚来的时候开朗了一点。”
“可能终于接受了自己已经死了这件事儿吧。”
江皖回答得很好,但这不是木槿想问的,“你比刚来的时候豁达了一些。”
“因为我努力活着了,他们也尽力照顾我了,医生也尽力治疗了,可我就是生病了,都尽力了,应该看开些,是不是姐姐?”
木槿点点头,这一句已经解答了木槿的疑惑,是啊,江皖说得没错,她努力活过了,家人也尽力了,但死亡从不会因为这些眷顾任何人。
在死亡面前,众生皆平等。
相比于木槿的痛苦,江皖很幸运,七天后便已经恢复。
“明天就可以去申请鬼差的证件了。”木槿将江皖的布条拿掉。
摘掉布条的江皖到处看,但没有发现这眼睛和之前有什么区别,“这眼睛?”
“傻瓜,得去城隍办理身份,取了鬼差符才行的。”
“哦……还是上次那个地方吗?”
“是啊。”
“那个城隍怎么和我之前看到的不一样啊?”
“你是觉得它有点破旧是吗?”木槿解释道:“等你这次再看看。”
江皖猛地想起了城隍的那女人,“不会再碰见那个人了吧?”
“放心吧,遇不到她的。”木槿言之凿凿,“地府为了减少你口中那种朋友,会尽量避免重复地相见。”
“这地府对于人际交往管得倒是严。”
“怎么?你想见她?”木槿戏谑着说道。
“不不不,地府这样安排很好!”
到了城隍,依旧是之前的破败,而且这明明就是酒肆啊,门口飘着的这酒字在提醒着江皖。
“姐姐你看看,这不是酒肆吗?怎么是城隍呢?”
木槿抬头看向扬着的幡,“你看见的是酒?”
“对啊!”江皖被问糊涂了,“姐姐看到的不是?”
木槿看到的是一句话,有些晦气。便不作回答,径直往里面走,到了正厅没有入座,而是示意江皖坐下,江皖还想推辞,“上次是我办事,现在是你。”江皖闻言只能坐下,木槿让她拿起笔写下自己的名字,江皖拿毛笔的姿势很别扭,但写得还不错,“是不是也要写你的名字啊姐姐?”
木槿摇头。
不多时,一个老头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托盘坐下。
“你是江皖?”
“是。”
老头看了一眼江皖的眼睛说:“这双眼睛等你成了正式鬼差那一天需要还回来。”
江皖想起了木槿所承受的痛苦,心想还回来是必然的,“我知道的。”
“心里想一想自己喜欢的。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说罢起身点燃一炷香准备离去。
等老头走后江皖看向木槿,想说话被木槿制止,让江皖好好想,这东西很重要。江皖正襟危坐,努力想着自己喜欢什么。
一炷香过后老头拿着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和一个小木牌回来坐下。翻开小册子看了一下说道:“你还送过婴灵?”
“是的。”
“哭了吗?”
江皖点点头。
“这一笔,给你细细记着。送婴哭是好事儿。”
“去土地庙帮忙的时候,可有窥探过亡者的家族信息?”
“没有没有。”鬼画符一样,江皖看不懂。
老头有记了记,然后又问,“去拜见了祖宗鬼?”
江皖再次点头。
“继承了一笔钱?”
“是的。”
老头抬起头,“这笔钱需要补税。”
“补税?”
老头解释道:“你家祖宗鬼这些年拿的都是地府的俸禄,并不是生者的祭祀,给你的钱是地府的,继承这么大一笔钱肯定需要交税的。”
“那…需要交多少?”
老头算了算了,便拿走了江皖四分之一的遗产。江皖欲哭无泪。
远远地听见了铃铛敲击的声音,老头再次起身,“鬼差符”好了。老头再回来的时候,木槿也扫了扫老头拿回来的东西,应该就是江皖的鬼差符了。
老头看到被拿出来的东西时候愣了一下,这些年还没见过这样的鬼差符呢?“你看看这可是你心中所想啊?”
江皖站起来看,小瓶里装满了种子,“这是?”
老头见江皖疑惑,便问道:“这不是你心中所想吗?”
江皖实在看不出来这是什么,战战兢兢地问道:“这是种子吗?”
“是啊!这不就是你想的吗?”
“我想得明明是……”江皖顿时知道了这种子的含义,“这是木槿花的种子吧?”
老头点点头。
江皖一听,欣然接过,“是我的是我的!”
站在后面的木槿心跳忽然有些快,莞尔一笑,到底是怎么想的?
最后,老头将身份的令牌交给江皖,“这是鬼差的令牌,这里面的规则禁忌回去和你家大人慢慢学吧。”
“谢谢您。”
老头又看向木槿,“准三司,临时鬼差证明天才会生效。”
木槿也谢过。
江皖小心翼翼地将种子放好,木槿装作若无其事地看了两眼。江皖走出来的时候特意看看幡,还是没变啊。或许得等明天吧。
回去的路上一路被木槿追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护身符是木槿花?
江皖不好意思地答道:“护身符嘛,在这里除了姐姐,我还能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