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告白
出成绩的那天。
一班门外，走廊里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老张面容隐没在阴影中，左手茶杯，右手试卷。
整个一班噤若寒蝉。
这场景和上次的年纪小考一模一样，像是昨日重现。
一班众人集体咽了下口水。
教室里，老张在讲台上冷眼看着自己的学生们。
“这次的考试”
他话说了一半，坏心眼的停顿了好久，吊足了口味。
“你们考得很好。均分也超过了二班！”
一班众人集体松了口气，要知道，考差了加不加作业算不上什么事，关键这可是他们高中三年的最后一届运动会了，不能参加实在是可惜。
“终于能参加运动会了，天知道老子最近多努力！”
“呼，我这几天手机碰都没碰！看来还是有效果的！”
“你是不知道，老子上次这么努力的时候还是上次！”
“禁止废话文学！”
老张敲了几下讲台，示意安静，继续说到：“还有一个好消息，这次九校联考，咱们班的沈听同学取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同时也是全校第一。”
一中虽然底蕴深厚，这些年来大小联考和竞赛却一直拔不得头筹。师大附中最近几年却异军突起。
尤其近几年的九校联考，前三基本上都被师大附中包办了，这次沈听能打破僵局，抗住担子为一中带来了第二名的成绩，一中的领导这次都挺欣慰。
一班众人也有些震惊。
“卧槽，还得是我听神。”
“九校联考之前前三被师大附中垄断多少年了。”
“这第一是谁啊，得强成什么样。”
“师大附中的言亦，那个天才，肯定就是他了。”
“我知道，之前竞赛还上新闻了。”
“好了好了，安静！”老张喊道，该说的已经说完，他开始念名字让人上去取成绩，当念到秦铭的时候，眼神别有深意，带着些许的欣慰。
秦铭领回成绩单，老张顺便还把数学答题卡发了，他回到座位上表情有些呆滞，看了眼自己的数学答题卡，上面赫然写了个109。
他看了眼后面的两道大题，全对！
这两道大题考试前一晚他在沈听给他的笔记里看到了！
他脑海里突然想起了一句网络热词，沈听，yyds！
沈听这时回过头，正好对上了秦铭震惊的眼神，低头扫了一眼他的答题卡上的那两道大题，果然，考试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给秦铭压中了两道大题，虽然题目中的数值改了，但是秦铭还是做了出来。
沈听看着秦铭震惊的眼神还未消散，这是对自己最大的褒奖！
他笑着说到：“不错！再接再厉！”
秦铭知道他本应该是考不了真么高的，数学入门掌握了基本知识后考及格很简单，但是要活用这些知识，将自己的成绩继续往上拔高基本上就很困难了。
如果没看到这两道题，秦铭知道自己应该是做不出来的，这两道大题直接将他的分数从及格线上拉到了将近110！
徐立这时也看到了秦铭的成绩，接着嘴里发出了一声卧槽。
这个反应满足了秦铭最大的虚荣心。
他在b市，虚荣心来自于高速赛车跑道上的超车与领先，来自于打拳时对手的仰视与臣服，来自于球场上一次又一的盖帽与投篮。
他沉迷于一切惊险刺激的事物，接近自己的极限往往是一件令人上瘾的事情。
秦铭活了十几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从学习上获得虚荣感！
沈听低头打量秦铭的其他科成绩，理综相较于考试前的那一次模拟不升反降，维持在了185上，这次的理综普遍偏难，沈听看到这成绩后觉得已经满足了。
所有的成绩相加，这次秦铭的总分519，相较于第一次年级小考进步了不少。
这次的语文作文，秦铭顺利地写完了，而且写得也相当不错，看着语文105的成绩，他想着自己这段时间每天晚上睡觉之前还要写的300字的小作文，以及沈听每天检查自己小作文时的羞耻，心里默默的鞠了一把辛酸泪。
在这巨大的进步里，秦铭喜提了一班的倒数第一。
下课时，秦铭走出了教室，沈听沉思了一会，也跟着走了出去。
教师办公室里。
“给我转班吧。”秦铭说道。
老张淡淡地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年，吹了吹自己手里捧着的茶杯。
“怎么？打算认输了？”
秦铭眼里闪过一丝懊恼，“一直拉你们班分数，我也挺过意不去的，就给我换到普通班就好。”
老张放下茶杯，接着打量眼前的少年，少年眉眼凌厉，这种长相里带着的不羁与桀骜，似乎天生不属于这座闷热的南方城市。
大概是少年人独有的自尊心，秦铭不允许自己成为会连累他人的存在。
“你想好了？我提前和你说，沈听可不会转班的，别想着动你家背后的那点势力来打一些歪点子。”老张信誓旦旦的说道。
秦铭毫不掩饰地冲他翻了个白眼：“谁想动他啊，我到时候就利用下课还有午休的时间来找他就行了，其余的还是一样。”
老张看着这小子满脸嚣张的态度，一时间也被气笑了：“那也没有现在前后座这么方便，你这臭小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点也不尊师重道！”
秦铭满脸不在乎地移开了视线。
“你爷爷当初给我打电话，我就不该给你兜着，我还劝自己的宝贝学生给你补习！都高三了，我还找沈听给你补习，知不知道耽误人家多少事情！而且沈听还”
眼见这老张说沈听的事情说了一半，秦铭有些疑惑地问道：“还什么”
“总之，我和你说，这人啊，想要达成一些目的，总要牺牲一些什么的，你转到别班的话，我会自动解除你和沈听之间的学习小组！”
“老头你！”
老张重重地将自己的茶杯往桌案上一砸，看了看周围，得亏是没什么老师在，“你什么你，叫老师！你是我的学生，沈听也是，你转到别班的话，你自己觉得麻不麻烦我不在乎！这好不容易刚定型的学习模式又要更改，难道我还得让沈听重新适应因为你而打乱的学习节奏吗！”
秦铭哑口无言。
老张语重心长的说道：“我是一班的班主任，我确实会对我的班级负责，只是一中向来不提倡班级之间的攀比与恶性竞争，之前两次平均分我和二班老师在办公室里聊天也只是一笑而过，再说了，这平均分高与不高，扣的是我的工资，与旁人无关。”
“你确实是走后门进来的，只是这件事并不是只有我同意就能办得了的，校长也同意了，盖了戳也加了钢印，当然啊，我这意思也并不是让你觉得走后门这件事是好事啊，你别想歪了。”
大概是说得有些口渴，老张喝了口水，又喝到了两口茶叶，吐回杯子里又接着说，
“古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陆逊忍辱负重，等待时机，方能取得成功。”老张白了一眼秦铭，“当然啊，你和这些人是不能比的，毕竟人家是家国天下，你这臭小子只是为了离家出走。”
秦铭转身往外走，不打算再听老张说一句话。
“等等，臭小子！”
秦铭停下脚步，老张看着他的背影继续说道：“我知道班里有人在讨论你的成绩，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被人戳脊梁骨，是因为你自己本身就有弱点和错误，关于这点不要去反驳，毕竟人家说的是对的，你自己也知道自己没理。”
秦铭依旧没有转身。
老张叹了口气，“我是知道你的情况的，讲道理我有的时候也在想要不要帮着你爷爷劝劝你，可是秦铭，什么选择都是自己选的，你既然到了槐城来了我的班里，就得按照我班里的规矩办事，当下最要紧的，自己想想清楚是什么！”
秦铭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过的不紧不慢。
秦铭依旧按照之前的计划每天没日没夜的学习，没办法，高三的考试总是一场接着一场，马上，就要迎来期中考试了。
因为期中考试之后学校还会召开家长会，因此这几天一班的学习气氛更加凝重。
只是今天，一班往日里肃穆的学习氛围有些微微的松动。
一班窗户外。
一个女孩正和窗户边上的同学说着什么，那女孩扎着长马尾，脸颊透着微微的粉色，眼睛此时正时不时地瞥向秦铭的那个方向。
少女模样姣好，正是开学前搭讪秦铭的文科班班花赵玲玲。
“秦铭！有人找！”坐在窗户边上的那个学生喊道。
班里众人瞬间有意无意的将目光转向了秦铭的方向，学习什么的可以先放放，吃瓜还是要走在第一线的。
秦铭抬眸，看了一眼窗外，窗外的女孩此时正眼神中带着几丝羞涩，几丝期待的看着自己。
这人谁？
刚刚做数学卷，一道大题正解不开，秦铭抬头的时候脑袋还有些宕机。
皱着眉头看了几眼赵玲玲，确定自己不认识后，又将头埋了下去，丝毫没有理外边人的打算。
窗外赵玲玲看到秦铭的反应后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班级众人：“！”
校霸不愧是校霸，果然半点不懂怜香惜玉，众人看向赵玲玲的眼神已经带着几分同情，这么好看的姑娘，喜欢谁不好哇？
窗户外的赵玲玲却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抬脚走进了一班的教室，直直的往秦铭的方向走去。
她敲了敲秦铭的桌子，语气中带有一些小心翼翼，“秦铭同学，我们开学报道那天见过面，我很喜欢你，能和我交往吗？”
妹子与外表不同的直接和开门见山，惊掉了一班众人的下巴。
“卧槽，这妹子好勇！”
“这都第二次了吧，上次不是说已经被秦少拒绝了吗？”
“该说不说，秦少确实帅，上次我外校姐妹还向我打听他呢。”
“性格不行啦，我还是喜欢听神那一挂的。”
“不会吧，姐几个还真选上了啊？”
赵玲玲站在秦铭座位的旁边，没有理会周围小声的讨论声。
她在报道第一天看到秦铭之后，瞬间体会到了一见钟情的含义，可是自己上次被瞪了一眼，还是超级凶的那种瞪，她一直觉得对方应该是那种很难相处的人。
但是据她这段时间的观察，觉得秦铭好像并非如此，他和一班的沈听还有徐立走得很近，好几次她在学校里都能碰到他们三人走在一起，三人颜值都很高，走在哪里都惹人注目。
秦铭那时的眼神甚至说得上是温和。
午休的时候，路过一班，他和沈听两人之间的学习氛围也很融洽。
说不定上次只是因为自己点子不好，刚好赶上了秦铭心情不好的时候呢？
而且秦铭又高又帅，五官完全长在了自己的审美点上，自己如果再勇敢一点，会不会就有机会。
秦铭看着自己被阴影遮盖的试卷，头也不抬的说到；“不能！”
赵玲玲仍是没有死心，继续问道：“能给我一个原因吗？”
秦铭沉默，他看着手中试卷上的题目，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思路，他赶紧下笔写了起来。
过了半晌，所有人都以为秦铭应该是不屑在回答这个问题了，为妹子默哀的同时，秦铭悠悠的放下笔，看着自己刚刚做出地答案，心中升起微妙的自豪感，他抬头看着赵玲玲说到：
“女人，只会影响老子学习的效率！”
“你喜欢学习好的是吗？”赵玲玲想了想自己的成绩，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没什么希望了。
秦铭没有想到自己随便装逼的一句话，被赵玲玲的脑回路连带着转了十八个弯，自己说了喜欢学习好的了？
学习好的？
他下意识的看向了前方正在看书的沈听，旁边的徐立一直饶有兴趣地看着戏，沈听则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板正的身姿，显然对身后的事情没有什么兴趣。
秦铭突然觉得有些生气，这人怎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不知道有一句老话叫有热闹不看王八蛋吗？
“和你学习没关系。”他看了眼赵玲玲，突然想起来这个女孩子自己之前见过，他皱着眉头接着说到；“不可能和你交往，以后别来了。”
赵玲玲看着秦铭的眼神，那是马路上，你随便见到一个陌生人都会有的眼神，平淡，没有任何波澜。
这应该算是她第二次找秦铭表白了，少女时期的喜欢，总是伴随着第一眼的惊艳，然后接着产生猛烈的欢喜，在自己日益萌发的爱慕与期待里像野火一样愈演愈烈。
这类感情缘起于体内的多巴胺与荷尔蒙，依托于互不了解的幻想，终究如海市蜃楼一般虚幻飘渺。
她像是接受了事实，缓缓说到；“好吧。”
当幻想被打破，赵玲玲觉得比起继续纠缠不清，还是自己的自尊心更重要。
对方虽然语气称不上礼貌，却也直接了当的正面拒绝了自己，没有给自己留下什么期待和幻想了。
这场猝不及防的心动，终于画上了句号。
她走出教室，站在窗外打算最后看一眼秦铭，心中感叹这种人以后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然后她透过一班教室的玻璃，看见刚刚拒绝自己的男孩子，嘴角扯着一丝恶劣的笑，用笔戳了戳坐在他前面的男孩子，举着自己刚刚做完的试卷，像是一个在等夸奖的孩子一样，神情中带着期待和得意。
赵玲玲神情有些呆滞，原来他也会做出这种表情啊。
她想起了她同桌这段时间一直在给她安利的一本耽美小说。
然后她又看了一眼教室里的秦铭，刚刚还神情倨傲疏离的少年，正眉眼温和的看着低头给自己检查试卷的沈听，两人之间感觉插不进第三个人。
她突然脸色爆红，捂着脸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