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鬼背
古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十年，今有李匡筹卧地板三天。想到这李匡筹鼾声便起。
一夜相安。
次日天刚蒙蒙亮，屋外脚步声急促传来，“当当当”连续三下敲门声，随后道：“主上，快醒醒，大事不好！”
李匡筹像诈尸般直挺挺坐起，先是望了望还在睡陆月，随后附和了一声：“什么事？”
“北方契丹诸部率军来犯。”
李匡筹又望了望陆月，心中再次佩服得五体投地。
“莫慌，孤有神人相助。”李匡筹把陆月叫醒，将契丹来犯的事告知。
陆月晃了晃脖子，撩开遮住面庞的须发道：“你这枕头有点高了，睡的脖子不舒服。”一句文不对题，差点让李匡筹吐了血。
“主上，请前往城上督军。”门外另一个声音呼喊，似是昨晚满面狐色的老头。
李匡筹再迟迟不出，恐军心不稳，于是打开了门。
满面狐色的老头在门打开的第一时间瞧见正坐在床边醒盹的“长毛怪”，眨眨眼，难以相信的神情似乎在讲：主上好品味！
李匡筹将陆月简单介绍了一下，便随着众人直奔北城墙。
一路上，李匡筹将陆月待若上宾，不仅自己的马交给陆月骑，还要将全军指挥权交由陆月，看得满面狐色的老头直揉眼睛，不知道是不敢相信，还是辣眼睛的原因。
陆月看着李匡筹着实对自己不错，心里也不再见外，随口问了一句大家都以为是诸如“对方多少人马”、“我军物资够不够”之类的话，没想到却是“早饭吃什么”！
在这个异常凉爽的早晨，李匡筹探出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心里一百匹马踏过。
众人怀着忐忑的心情终于来到城墙下，一个武将装扮的大汉一边匆匆下城迎接，一边呼喊：“主上来了，主上亲自督战。”
必然是陆月须发不分的一头浓毛太过显眼，再加上李匡筹一脸的苦逼相，武将装扮的大汉一眼便瞧出异常，拔剑直呼：“哪里来的妖怪，挟持我主，吃我一刀。”
李匡筹伸手刚要阻拦，却发觉陆月不见了。
众人定睛在瞧，陆月已经高高站在了城楼之上。
“好”、“再来一个”、“再露一手”众人像看耍猴似的拍掌欢呼。
武将装扮的大汉见陆月跑到城楼上，举着军刀又追过去，一边追，一边口中频频：“妖猴休走。”
众人还在慢腾腾爬着城墙，陆月站在城楼顶看着北方的契丹奚部诸军，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这一战将不是普普通通的一战。鲜于烈在，饶远平在，最让人吃惊的是之前在东林驿站帮他的白衣剑士居然也在。
陆月看到白衣剑士后，又仔细在人群中瞧了瞧，一个面色清秀的小女孩接着出现在陆月视野中，虽然脸上的疤不见了，但陆月一眼便瞧出小女孩正是东林驿站的矮个白衣人，也就是白衣剑士的女儿。
陆月一下明白了其中缘由，鲜于烈用消除小女孩脸上疤痕的条件，成功将白衣剑士招降。想到这里，脑海中突然“轰隆”一声，烧成灰的异香园，还有小胡子，都被他间接出卖了。
陆月站在城楼顶，捶胸顿足。
昨夜似乎刮了许久的风，将天空刮得分外明朗。不过再好的天气，也终将被鲜血染红。
李匡筹气喘吁吁登上城楼，望了望北方很远处的人海，又望了望城楼上的陆月，眼神中似乎有全靠你了的意思。
“敢问壮士贵姓？”李匡筹扯开嗓子向城楼上问。
“陆月，多音字，也叫六月。因为我很喜欢六月，六月开始后的我总是有点不一样的地方，今天是六月第一天，距离去年六月整一年了！”陆月说着像是废话的废话，人已消失在城楼之上。
虽然众人都听见了陆月自报姓名，但还是喊着：“长毛怪在那”、“长毛怪城外去了”。
城外大片的空地之上，一个长发飘飘的背影，慢慢从城墙脚向远处的契丹诸军走去，每一步都那么懒散，却又那么无懈可击。
“照这个速度，走到对面还得一个时辰。”武将装扮的大汉突然补刀，引得众人哈哈直笑。
其中有不知名的小喽啰说道：“对面攻城怎么在这么远的距离就停住不走了，好奇怪。”
“肯定是看到城主来了，吓破了胆。”
“对，主上亲自守城，谁也攻不上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将李匡筹捧得也想跳下去随着陆月前去杀敌。这便是流言无锋却杀人的道理。
众人看着陆月慢慢走，也看着很远处的敌方大军静置不动，各个都松懈下来，有的脱了鞋踩在观望台，有的摘下军帽丢在地上，有的做起晨练早操。
忽然，最远处的白衣剑士手中像是有什么东西一闪，接着一道青色巨大月牙状的剑气，贴着地面飞沙走石般，横扫而出。
这一击，冲着陆月，也冲着城上优哉游哉的守兵。
距离还够远，陆月能躲，只不过他躲开了，城上的守兵一个都别想活，但是赤手空拳陆月不可能挡下这一击。
稍微一犹豫，剑气的宽大便覆盖了陆月上下左右所有的出路。
本以为城上的守兵已经救无可救的时候，突然在空旷的大地中央出现了一个人，紧接着一股气浪的花朵盛开，随后一声响彻天际的闷响传来，城墙上各个守兵的帽子被气浪冲击得四处飞散。
再看空旷的大地中央，一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中年人静静伫立，只有斗笠上的两对银铃“叮铃、叮铃”作响，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威严随着铃声荡漾开。
陆月看到此人脚上趿着一双破得明明已经没法穿上却还能走路的草鞋，马上断定此人正是先前在异香园门口释放脚气的大叔。
正在双方众人纷纷议论脚气大叔什么来头时，白衣剑士的女儿突然像是看见至宝似的，一边欢呼雀跃着跑向脚气大叔，一边呼喊：“伯伯，伯伯。伯伯。”
一击不成的白衣剑士，看着女儿跑向中央，未作阻拦，转而收起长剑，用白布一圈一圈将其裹好。
此时契丹奚部的人群中，鲜于烈走了出来，他看到自己千辛百苦笼络的孩子跑向敌人那边，心里不甘，脚下发力便去阻拦。
谁知刚才还在城墙下遛弯的陆月突地出现在鲜于烈伸手就要够到的小女孩中间，一只手紧紧扼住鲜于烈的手腕，冷冷嘲讽：“好久不见，我要的东西已经拿走了，你要的东西还在我这儿呢。”
鲜于烈开始没发现长毛怪什么来路，被这么一讲，才发现是东林驿站交过手的陆月，再想起“万象观复”被夺，气就不打一处来，翻手便抓陆月面门。
陆月松开鲜于烈的手腕，退后两步，能让小女孩顺利跑到脚气大叔那里就够了。不过鲜于烈显然不想放过陆月，用出了东林驿站背后偷袭白衣剑士那种速度，仿佛没有任何行动轨迹，突然便来到陆月侧面，手上多出一把刀，从下到上撩向脖颈。
陆月第二次再见这样的招式，马上确定这就是“裂闪”的盗版，只有皮毛，却无精髓，随即将完整的“裂闪”展示。在刀锋快要触到脖颈时，陆月不躲不闪，用两根手指去弹刀背。
以手指后发的速度来看肯定是来不及，然而奇怪的一幕发生了，刀锋像砍在空气中似的居然穿过了陆月的脖颈，而陆月两根手指去弹的刀背突然变成鲜于烈的手腕。
“叮”一声，刀柄从鲜于烈手中脱落。
鲜于烈固然惊讶，但还不至于惊慌，长刀从手中脱落后，袖中一把短刀接替而至，再次袭向陆月。
看着鲜于烈手中的短刀又一次到达身前，陆月准备故技重施。就在这时，侧面突然多出另一道刀光，横劈陆月下三路。
“裂闪”的关键便是腿脚，陆月只好连续两个闪躲，将两道刀光避开。同时，余光扫到另一道刀光正是来自风暴山上自刎的饶远平，要说死人与活人有什么不同，只是有牙齿与无牙齿的区别。
饶远平呲着只有牙龈的嘴巴，似笑非笑地追着陆月狂砍。如果说鲜于烈的功夫还有章可循，那绕远平则是毫无章法，仿佛杀戮让他成了一个疯子。
陆月在绕远平和鲜于烈之间不断闪转腾挪，躲避一次次危险的同时，抓住机会连续几次重拳打在绕远平身上，但这个人就像个牛一样，血条厚得一批，始终紧紧握着手中的弯刀，不知道躲闪，更不知道疼痛。
赤手空拳的弊端在此时彰显无疑，陆月一直想捡起地上鲜于烈脱落的长刀却又犹豫，而且被一个疯子外加一个冷静睿智的组合，逼得太紧，也没机会去捡。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陆月从没杀过人。
幽州城上，刚找回军帽的守兵挤在观望台向远处眺望，几条纠缠在一起的影子看不清也不感兴趣，他们能看到的是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孩抱在一起，大人带着宽大的帽子将穿白衣服的小孩举起来，转着圈圈。而空旷的大地上，白衣剑士已经将黑亮的长剑完全用白布裹严，正慢慢走向中央的脚气大叔。
湛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白云之下，拥抱的拥抱，打斗的打斗，看戏的看戏，三个场子仿佛独立一般互不相扰。
绕远平一瘸一拐还在像个疯子似的拼命下刀雨，鲜于烈肿着一只熊猫眼在刀雨中补着空隙，二人不知道挨了陆月多少次家长式的鞭打，眼看便要分出胜负时，陆月突然感到背后生出一股寒气。陆月知道不可掉以轻心，随即一闪退到两丈开外，再瞧寒气是什么东西时，却什么都没有。
一柄飞刀？一枚绣花针？陆月还在纳闷，鲜于烈又紧紧粘了上来，手中两把短刀翻飞完全不给思考的机会。
随着三人再次斗在一起，那团寒气又一次出现，不过这次却是直击陆月额头。陆月一眼便瞧出危机的来源，那是一个水滴。
水滴很小，却刚刚好，因为如此快的速度再小一点或者再飞远一点，也就气化没了。
近在额头咫尺的小小水滴，稍微不注意便能立即要了人命，陆月自然不敢怠慢，一个超短距离“裂闪”，躲开水滴的同时，借着余光终于瞧见背后的始作俑者，一个干瘦干瘦的戴面具老头。
老头似乎是个要面子的人，本想躲在人群中偷偷杀了陆月也就得了，不过在被陆月余光扫到的刹那，老头便不再遮掩，像一道闪电一样直扑过来。
随着老头不再隐藏，一股腐朽的气息霎时在大地上肆意蔓延。
对方强不强，有时候一眼便知。陆月心里已经明确，这一战，绝不能失败！失败不止是幽州城不保、李匡筹不保的问题，同“九色血潮”的对抗也将更加被动，这一战，必须胜！
鬼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