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魔方
门帘本不透光,但刚才似乎有一瞬间又透了光,此时屋内壮汉们一个个满脸疑问,这一刀眼看要劈中的人,凭空消失了,只有还在柜台上打着转儿的两枚铜钱,昭示着有人来过。
消失的不止陆月,还有窗边的高个白衣人。
阳光透过树的枝叶射出十字状的光芒,东林驿站的烟火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替代的是剑拔弩张的腾腾杀气。
陆月面无表情立在面馆门帘前方,身旁不远处破碎的木窗外是手持长剑盯着陆月上下打量的高个白衣人,而正前方环形的人与马已经排开一层又一层,为首的便是昨夜的银发老者。
“砰砰”两声,陆月打开背囊,两块只是普普通通的木头掉落在地,激起一股烟尘。被掉包了,万象观复没在背囊。陆月突然意识到中计了。
对面银发老者捋捋胡须,呲着银色牙齿开口:“又来一个,这次你们来的人不少嘛!不知道你身上有没有那样东西,最好是有,不然今天便是你的死期。”
“你要找的东西在这里,我要找的东西在哪里?”陆月掏出一个银色小盒子,稍作展示又塞回怀中。
“果然是你们!”银发老者笑容退却,目露厉色:“那么大的背囊怎么会放在手边,何况被抢走了怎么办,当然是送到上面去了。”
说到这,陆月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一半,让银发老者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随身带有魔方的目的达成了,而在话语中陆月也听出银发老者八九不离十是为“九色血潮”的人。至于“万象观复”送到哪里,还有其他办法。
“除了你们两个,还来了多少?”银发老者知道问不出答案却还是问了。
陆月自然不会回答,只死死盯着银发老者的衣服思索。红、黄、绿、蓝相间的外衣异常鲜艳,细细的腰带刻着丰富的花纹,头顶圆形的帽子上围着两条彩带,整体一副达官显贵的装扮。这种装扮明显只有北方的契丹八部才有。
“快追!北方!”陆月突然大喊一声。
陆月见银发老者面色并无明显惊诧,又喊出另一个方向:“不对,是北东方向!”
在陆月第二次大喊时,银发老者的面色略微一变随即又恢复,但还是被陆月轻易捕捉到。
“胫速,开!”这时突然起了一股莫名的风,撩动银发老者头上的帽带飘飘扬扬,转瞬却又消失。
毫无疑问,青朵拿命去赌了,赌还追得上,赌还来得及!
“快!”银发老者预感到不妙,脸色憋得铁青,命令副手带领一批人马速速追击。
这也从侧面证明陆月的试探是正确的,谁能笑到最后,全看这场人和马的脚程赛。
追击而去的这队人理想中就是之前那批被青朵轻而易举解决的翻版,但陆月了解青朵,就因为了解所以担心。不过想去支援青朵,陆月首先要做的是摆脱眼下的麻烦,而此时不远处一动不动的白衣人是友还是敌,显得尤为重要。
“我倒要看看揣着多大能耐来的!”被激怒的银发老者一声令下,几十把弩同时射向陆月。
尖锐的破空声在如此近的距离,如雨点般而至。刚从面馆跑出来的几名壮汉,看到敌我不分的齐射,又争先恐后往屋里挤。
陆月将动还未动时候,一动不动的高个白衣人先动了,只不过他的目标不是袭击陆月,而是保护。
高个白衣人在箭刚离开弦的刹那,便到了陆月身前,撑开长长的剑身,白衣飘飘如风般将一支支弩箭精准击落。
连续几轮齐射,就仿佛射是在一堵透明的墙上一样,无一例外全部掉落在地。
“你是谁?”银发老者皱起眉头挥手作停,侧马凝视面前的白衣人,仿佛在努力回想什么。
忽然,风一样的白衣人做出了像风一样多变的行为,明明上一秒还在力战群敌,下一秒便直直跪在陆月身前:“请帮帮我!”
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受过跪拜的陆月,被这毫无征兆的一跪吓得差点英年早逝,赶忙搀扶。
“有事好好说,这么跪着后面又来一堆箭多危险。”不扶不要紧,一扶执拗劲立马上头,不应不起。
陆月凝视着白衣人,仿佛也在努力回想什么。对,就是强买强卖,你替我挡箭,我就必须报答你。挡箭是你的自愿,我感谢你,但这不是我必须帮你的理由啊。
“你倒是先说说什么事。”陆月急得抓耳挠腮。
“请一定帮帮我……”我字半声刚出,一柄弯刀直袭白衣人脑后。这一刀的速度出乎陆月意料,没想到银发老者居然会有这等爆发力,风声还未到,刀尖已到,与昨夜中毒时完全是两个人。
然而,还是像刚才那样,陆月刚要动,跪地一动不动白衣人先动了,原本杵在身前的长剑仿佛只是一道影子,它的实体似乎一直戳在白衣人身后,就在那静静等着,等刀尖到来。
“铛”一声,白衣人的手臂以奇特的扭曲姿势握住剑柄,轻而易举将这一刀磕飞。
银发老者一个踉跄,急退两步,接着一扬胳膊,“唰”从袖口飞出两柄小刀。随着小刀飞出,几十把弩又是一轮齐射。
陆月不想在这里浪费过多时间,脚尖点地一个后仰手中便多了一扇门帘,除了两柄飞刀被白衣人击飞,其余弩箭全部兜进了厚重的门帘。又随着屋内几声哀嚎,屋外已然没了陆月和白衣人的身影。
场地换了,白衣人的姿势却没换,继续保持着跪立在陆月身前的姿势。
“我说你这人咋着回事哩,倒是说嘛。”逼得陆月飙出了家乡话。
“先说什么事,再看能不能办到。就好比让我吃个东西,至少你得告诉我是什么,我再决定吃不吃,你要给我粪,那我能吃嘛,一个道理。”陆月苦口婆心地讲,似乎白衣人对人情事理知之甚少。
经过陆月各种话糙理不糙的举例说明,白衣人终于明白了求人的流程,转头指着蹲在地上躲避危险的矮个白衣人,道:“帮帮她,我女儿脸上的疤你一定可以治好。”
“一定可以治好”几个字,白衣人讲得斩钉截铁。陆月心里“咯噔”一下,满脑子都在思索白衣人究竟是谁,怎么会找到他,又怎么知道一定可以治好。
想来想去,陆月想起矮个白衣人叫他死人的话,又摸了摸右耳上的痣,似乎明白了他们凭什么会找到的自己。不过最想不通的是白衣人怎么那么肯定能治好。这种经年累月的大面积疤痕,如果能治好,必须借助魔方的力量,难道白衣人是“九色血潮”的人?不对,屋外的银发老者不认识他,况且真是的话又何必求人。
陆月没有钻牛角尖的习惯,想不通就不想,当下最重要的不是想这些,是尽快解决麻烦去支援青朵。
想到这,陆月一脸诚恳地看着白衣人,道:“我答应,不过要先帮我挡住门外这些人,随后你到幽州城找一个叫异香园的地方,里面有个下巴留着小胡子的人,将这里的情况讲给他听,他会负责治好你女儿。”能推到小胡子那里,陆月出奇得痛快。想想这几天不停地在刀口舔血,心里不自觉地又问候了一遍小胡子的远亲近邻。
白衣人答应得很痛快,随即起身便要出去。“等等。”陆月及时叫住,问了一句:“我叫陆月,你叫什么?”
“落天!”白衣人稍作停顿,脱口而出。
“好名字。”陆月说这几个字的时候,一只手抓起一个壮汉从破窗丢出,紧跟着也窜了出去。
炮灰与义士只差一句豪壮的宣言,被丢出的壮汉还没来及发出豪壮的宣言,喉咙便被一柄飞刀刺穿。等后面几十把弩再发现陆月的时候,已经跳出箭矢范围。
银发老者派人去追的手刚挥到一半,一阵狂风夹杂着凛冽的剑气直直在众人与陆月之间划出一道又宽又深的分界线,线的正中央,白衣白袍白剑,四溢出令人生寒的杀气。
再瞧面馆,刚刚还只有破败的窗户,转眼已是破败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