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后山避难
青云宗的后山很少人来。这个地方住着一群野猴子,生性顽劣,喜欢玩弄人,成群结队,很难对付。
多才若不是没有办法,也不会考虑这里。他上一次来,还是飞云没飞升的时候,自己才刚突破炼气期。
好像是来找风筝,被猴子们发现,猴子们蹴鞠一样把他踢来踢去,哈哈大笑。
飞云驾着祥云落下,猴子们看见他,就跟看见神仙一样,纷纷跪拜。
多才想念他的师尊,想念师尊在的时候,无忧无虑的日子。
现在呢?没爹没娘,没人管的孩子,真是苦呀。
他走着走着,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注视着他。待他回头去看,却只有野草和树被风吹动。
后山除了人,什么都有,现在是白天,倒是没什么好怕的。但天色慢慢暗下来,余晖把周围染成褐红色之后,一切就变得诡异起来。
多才以前常听飞云讲聊斋故事,此情此景,令他回忆起无数想过的场景。深山,孤身客,夜,莫名的声音。
他才发现有难以形容的声音,自远及近,忽远忽近,像是人声,又像是风声,呜呜咽咽,让人心寒。
修仙者,应无所畏惧!有怪东西来,与之一战,顶多一起在这深山徘徊罢了!
这么想着,他取出火折子,随便捡些柴,点个篝火,又拿匕首割了些草垫在一块大石头上,当是床,好睡觉。
但他自然是睡不了的。
入夜,上弦月,四处黑黢黢。
多才心想:“野猴子没遇到,竟然也让人不安起来,猴子们,你们还是来吧,起码我知道你们是个东西。我真怕有啥冒出来问我从哪里来,往哪里去,要不要去有床铺的地方,洗个澡,吃个饭,然后香香的,在那里睡一觉。再也醒不来,变成白骨。”
正这么想着,左右两边冒出奇怪的东西,抓住他的手臂,同时,他下巴也被从后面抓住,转不了头。
不知道后面的情况,令他紧张得踹脚挣扎。
最让他不安的是,披着面纱、上袍下裤的一个人影悠悠走了过来。到了近前,多才忍住内心的恐惧,想去看这人影的脸,篝火却被扑灭了,月光下影影绰绰,看不清晰。
那人影悠悠走远,多才松了一口气,他想站起来,石头后面的东西,又把他按住。
多才极力挣扎,极力喊叫。无人应答,无人相助。
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难过,最后他一头撞在石头上,晕得七荤八素。
这时,石头后面的猴子们跳了出来。他们叽里咕噜欢呼,叠着罗汉,高高跃起,手舞足蹈,乐不可支。
一个猴子点了火把来看多才,认出这是飞云的朋友,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猴子们就散去。
过不一会儿,三个猴儿,拿了香蕉,芭蕉叶上捧了点水,这俩放在多才旁边,还有一块破布盖他身上,然后离开。
第二天太阳高挂,把多才烤得口干舌焦,他才醒转过来。
我这是……没事儿吗?
他看见香蕉,一下子明白了八成,芭蕉叶上还有些水,他拿起来喝。
幸好真是猴子们,算是祸,也算是福。
这几天他在后山乱林中,且走且看,加上看不见的猴子们相助,也算不愁吃喝。
“待了这么些天,什么都没找到,没头没脑,真是要疯。”多才心里想着,刚好看见前面就有一个碑,被荒草挡了一半,上去拨开一看,竟是“青云”二字。
这两个字的字迹他认得,是祖师爷的字迹,牌坊上也有。
石碑后面有一个山洞,多才也不多想,进去探个究竟。
山洞狭且长,多才点了一个火把,在山洞里转悠。越是走,他越慌,火把的火是有限的,万一火烧完了,他就被困在这山洞里,化作白骨。
说不定他踩过的地方,就是泥土和白骨。但既然进来了,又不能多想,只好闷头走到底。
所幸走了挺久,依稀看到前面有光亮。再走数十步,豁然开朗,竟是洞天福地。
此地竟是深谷,顶是通的,光照进来,四处都很明亮。中心有一口井,井里听得见流水声,竟是活水。离井不远处,凿了几个石洞,是几个房间,多才一一察看,分别是卧室、书房,以及一个较大的练功房。
这个地方倒是个幽静的值得长住的好地方。
但是,突破怎么办?没有宗主说的任何提示呀。看来宗主又忽悠人。
多才这几天算是想明白,突破修为才是正经事,重要事。把修为提上去,还有谁敢为难他?
师尊飞升,已经跟他,跟整个人界都没关系,再想他也没用。
书房里的架子,都是空的,书应该是搬走了。
卧室,多才稍微打理一下,睡觉是没问题的。
至于练功房,他本来指望墙壁上有功法或者画像之类,辨认半天,不过是石头的纹理罢了。
“可笑,辛辛苦苦来到这里,什么都没有。难不成我在这里过一辈子,跟野人一样?”多才苦笑。
不论如何,日子还是得过。白天他去外面捡点柴禾,猎点野兔、野猪,或者挖点野菜,回到洞内就修炼,无人打扰,也算清静。偶尔去不远处的一个瀑布,冲个凉痛快痛快。
一开始他觉得是苦的,难受的,慢慢习惯后,竟也没觉得不妥,知足常乐,安心修炼。
现实是,这样的日子,再怎么知足常乐,也改变不了他炼气期的尴尬。
事情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清晨有了转机。
多才一如既往地早起,先打了一套拳热热身子,抬头看了看天,晴天无雨。
他检查一番物料,肉和菜都是够的,今天就不出洞,进练功房坐定修炼。
他刚坐定没多久,不知哪里来的金光灿烂,充满整个房间。
一个声音悠悠道:“人界多才,人界多才。”
这个声音重复了好几遍,他才懒洋洋睁开眼,只见一个神色威严,锦衣华服的女子似笑非笑在眼前。
她有着神仙一般的端庄仪态,肌肤如少女一般细腻滑嫩,眼睛炯炯有神,似是望向四面八方,明明说着话,嘴巴一点没动,跟腹语一样。
“人界多才,人界多才。”
“我听到了,你是什么人?”多才问道。
“吾自然是神仙。”
多才心想:莫不是泼天的奇遇要砸到我身上?
磕头直拜,嘴里大声道:“大神仙,我愿意听从你说的一切。”
女子勾勾手指头,多才感到自己的头被一股力量抬起。
“你且听吾说来。自古以来,人界便有许多人,为飞升踏上修行之路。人界自然是可以通往天界,但路途漫长,且非有机缘者,皆不可成,徒费生命。尔名多才,是吾选中之人,赐尔极强真气,完成天命,得证天道。”
“多才自问修为有亏,不敢领命。”多才道。
女子道:“你可知道吾是谁?”
“不敢过问。”
“吾乃九重天的玄女真君。”
没听过,但不影响多才尊重她。
“玄女真君,多才谨听教诲。”
“吾已将天命符贴在你身上,今后,替天行道,从心所欲。”
多才还想再问什么,眼皮莫名沉重,控制不住地合上,沉沉睡去,待他醒来,发现自己还在练功房内。
心想:刚才,是一个梦吗?是我修炼走神?梦里女子说给了我一道天命符,要我替天行道,为所欲为,又是何意?
莫非,暗指我修为已有突破?
一念及此,喜不自胜。
他狂奔到练功房外,两手伸出,激发自身修为。往日轻轻一摸就到底的内景,而今竟然深不见底!
他尝试由内而外把气息往外推,这是炼气期的基本功,气息源源不断,似是与周围融为一体。
他把气息凝固,竟变得轻而易举,别说筑基结丹,就是凝成元神,也易如反掌。
尝试化入虚境,在洞天里飘来飘去,他成功了!
这说明他的修为,已然达到入虚期!
天呐,这也就是说,除了长老之外,他可以不把任何宗门弟子放在眼里。这得有多膨胀,哈哈!
要不,再试试大乘?万一达到大乘期,他简直可以跟宗主掰掰手腕,称兄道弟,甚至自立宗门也不是不可以。
大乘期的特点,在于可由无到有,变出万物来。当然,每个人都不一样,例如他的师尊飞云,便是可以引来天雷。
多才自然和他师尊一般,也是天雷一道。他在内景聚集真气,朝天一指,闭上眼睛,重重地挥手。
他不敢看。
天雷若是有了,他不敢知道,天雷若是无,他亦不愿承认。
没有任何声音。他松了一口气。看来还是没有达到师尊的境界。
但不过一会儿,乌云密布,天空自上而下闪过一道惊雷,直直劈在他的正前方。
成了!
成了?
成了!
他惊呼!师尊,我竟然成了!
喜极而泣,这莫大的欢喜,真想告诉师尊。但师尊不在身边,他也无人可以告知,想到自己如此高兴的场景,竟如此孤单寂寞,眼泪哗哗流下。
他趴在地上,不知哭了多久。
待他回过神来,又想:既然是天命,有没有可能,只是一种猜测,有没有可能飞升呢?若是飞升,岂不是有机会见到师尊?
要试试吗?
不了,若是失败,万劫不复啊。
可,万一成功了呢?
他翻来覆去地想,不停问自己。
你真想飞升吗?飞升之后,是什么?师尊能不能告诉我,至少给我个提示呀?
也许,飞升之后,是无穷无尽的虚无呢?
也许,飞升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变成空,变成无名,变成道,自己也就是在道里面呢?
不管了,试一试。
多才坐定,右手抱住左手握拳,一呼一吸,在内景凝成元神,随后把元神打散,融入在内景里。
他一点点把分散的真气凝集,尝试把所有自然里的自己的真气和自然融合在一起,慢慢地,自然而然地。
他越是尝试,越觉得自己脱离地面,在和自然融为一体。他感觉自己是对的,他在尝试迈入飞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感觉是很久,但在现实世界,也就是一瞬。
一个巨大的无形的手掌把他压在大地上。
“无机缘者,不可妄问天机,如违此言,灰飞烟灭。”这句话是飘进多才耳朵的,却又如同在耳边放着的洪钟被重重敲响一般,不断回荡。声音似是人声,却非男非女,不远不近,忽上忽下,无所不在。
庆幸的是,多才还没有灰飞烟灭,形体也都还在。果然,飞升不是可以随便尝试的。
无论如何,他至少确定自己的修为,是准飞升,只是差一个机缘就能飞升上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