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第章终结
陈尘没有等到他哥学成归来救他,他的生命终止在灿烂的二十一岁。
那天,陈尘从花城坐了一夜的长途汽车跑到南城来。
他总是这样冷不防地做着些令人措手不及的事情。
那天,阳光璀璨,我结束晨跑,回宿舍冲了凉,准备去食堂吃早餐。
难得,我心情不错,一边收拾着书包,一边听着歌儿,一边哼着曲儿。
手机响起来,我耳朵里塞着耳塞全然没有听到手机在响。
是的,我错过了陈尘的电话。
背着书包,出了门。
那天上午,阿絮没有课,她接到陈尘打进宿舍的电话。
“万宁!电话!”
那女人的声音震得整栋楼都颤抖了。我正要拐弯下楼,听到阿絮叫我,便折了回去。
是陈尘。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描述的欢喜与疲倦。
“靓女,请拉开窗帘,往下看。”
我惊愕地拉开窗帘,果然,一个帅哥正一脸灿烂地对着我招手,笑靥如花。
我扔下电话,狂奔而去。
红色的电话掉下桌来。
“女人,把电话放好啊!”
阿絮恨得牙根痒痒!
我跑到窗台之下,看到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头发蓬乱如草,脸色苍青。他看上去,很不好。
九月的风,微凉,吹乱他乌黑的发。
“阿宁。”
他冷不丁地抱住我。
他的身体颤抖得厉害,像风中簌簌飘零的花儿。
“我好想你。”
他的脸埋在我的头发里,我刚洗了的头发,散发着淡淡花的清香。洗发水的味道,清新淡雅。
“陈尘,别这样。”
我轻轻推开他,脸涨得通红。
阿絮穿着一袭睡裙,站在窗前看风景,笑得极诡异暧昧。
“帅哥,你好啊!阿宁同学,你也不介绍一下撒!”
“你好!”
陈尘仰头望着楼上那如老鸮般桀桀笑着吃瓜的女人。
我拉着他离开了宿舍楼,他的手寒凉如冰。
“你坐了一夜的车?那么远跑来做什么?”
我心疼地把他拖进食堂,买了热热的两屉包子和两杯甜豆浆。
看着他坐在我对面,斯文地吃着包子优雅地喝着豆浆。
“想你了嘛!”
他呵呵一笑,吃完热腾的早餐,他的脸色好了很多,但还是差得要死。
“真不知道你发什么疯,一千多公里,你这纸片一样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我心里一疼,鼻子一酸,眼睛一红,泪水轰然碎裂。
“没事儿,我这不好好的吗?”
我担忧地看着他。
“你吃药了没有?”
我把保温杯盖扭开,倒了一杯水在里面,放在他面前。
药拿出来。
他抿着嘴唇,凄然一笑。
“药在路上,不小心掉了。”
我心里一惊,心里像裂出一个空荡荡的黑洞,涌出无数片凉凉的疼痛。
他的脆弱的生命就靠药物维系着,他现在吃的药,是陈烟自美国寄来的。
“还有没有备用的药?”
他摇摇头,笑得极其苦涩。
那有没有可代替的药?我去校医院问问。
我腾地站起来,撞在桌角上。尖锐的疼痛自腹部发散开来,我脑袋嗡嗡地疼。
我受得不过是皮外伤,他的疼痛却是来自内心深处。
没有药,他会死的。
他们不会有这药的。
陈尘一把拉住我。
“我好好的,你不用担心我。是不是要上课了?”
我点点头,担忧地看着他。
“真的没有问题?”
他一把挽着我的肩膀。
“走,我陪你上课去。”
方荫楼是方方正正的一座楼,红色的主体,光明阔大。灯光雪亮,窗明几净。
蓝色的课桌像一片片蓝色的舟,在蓝色的海里飘摇。雪亮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风从瑶湖吹来,抚摸着他苍青色的忧伤。
陈尘静静地趴在课桌上 ,课桌的蓝反射在他的脸上,幽凉而诡异。
他的眼睛静谧而忧伤,像一朵炽热的花,开在我眼底。
“怎么啦?”
我低头,轻声问道。
讲台上穿着藏青色衬衫的现当代文学授课老师姓邹,头发蓬乱如草,表情疏离若画。
老邹讲课时是这样的,脸色静穆地对着白墙,两眼翻白对着青天,口若悬河,似滔滔之江水不绝于耳。
“他在做什么?”
陈尘指着讲台上的男人疑惑地问道。
“他——在——当——场——写——小——说——”
我附在他耳边,悄声道。
“这么牛掰!”
陈尘诧异,眼里的光慢慢黯淡下去。
他大概是倦了,像晚归的鸟儿,趴在我身边。苍白无色的脸,正对着我。乌黑的眼睫若一对鸟的羽翅,翩跹起舞。
“你要是累了,就趴一会儿吧!”
我一边做着笔记,轻轻道。
阿珂和我一起上现当代文学课,她坐在一个角落,一脸花痴地朝我望了又望。末了扔过一个纸团来。我捡起来,摊开一看,上面用狗爬的字写道:
“哪来的帅哥?”
我端端正正地回她:“名草已有主,勿空劳牵挂!!
阿珂看了纸条,恨得牙根痒痒,她气得差点把那张纸条给吃下肚去。
讲台上的老邹讲到《后庭花》一脸悲愤,悲愤中又夹杂些促狭,他不打算掰烂了揉碎了讲,于是粉笔头一扔,极快意江湖地甩了甩那鸟窝似的头发。
“大家有空啊,把大冯的《一百个人的十年》借来看看,图书馆应该有的啊!那段历史呢,虽然中学是不讲不考滴,但大家还是有必要了解一下的嘛!”
陈尘趴在桌上,突然笑出声来。
“笑什么?这么严肃的事情,你还笑!”我反手一肘往他身上撞去,他挨了一下,依然笑着。
“你们上课就这样啊?讲故事?”
我白了他一眼。
“不然呢?”
“挺好玩的。”
他嘿然一笑。
“一点也不好玩,考试可难了。”
我扁扁嘴巴,悲痛欲绝。
陈尘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头。
“不怕,你这么冰雪聪明,天降奇才,区区考试,难不倒咱!”
我粲然一笑。
“我下午刚好没课,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下了课,我向阿珂介绍了陈尘,她怨妇一般地叹息着:“唉,没天理啊!老万啊!你怎么这么招烂桃花啊?王二不得伤心死了!可怜了,天下又添一心碎人耳!”
“你别瞎说了,快滚你吧!跟阿絮说声,中午饭不用等我了。
有帅哥作陪,自然用不着我们了。真是有异性没人性啊!”
阿珂叹息着抬脚就走。
“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把王二也叫上吧,难得见一面。”
陈尘提议道。
我不说话,脸色大概像要下雨的天,阴沉得可怕。
“啊,那就算了哈,阿宁你还是好好陪帅哥,我们有空再聚吧!帅哥再见了,我下午还有课!先走了。”
阿珂极暧昧地笑着。她自然笑我,笑我眼里的闪烁其词。
我从不与她们解释什么,关于王二,关于远在他国的陈烟,还有陈尘。
我什么也不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