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喜堂之上
“一拜天地——”
随着一个男子高昂的声调，夏天蓝意识一下变得清晰起来，随即浑身的束缚感也随之挣脱开来。她又活动了，而且视力也恢复正常了，但是……她看不到自己的身体，或者说，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她像是变成了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摄像头，能看到一间布置成喜堂的屋里，许多人围着一对新人正在拜天地。
居高临下的角度，她看得特别清楚，女方穿着红色嫁衣，头顶上盖着红头巾，而男方……
本该是男方的位置，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抱着一只公鸡，而公鸡胸口挂着一朵红绸扎成的花朵，样子看起来还有些可爱。
这是怎么回事？正在她疑惑时，拜天地的环节已经进行到了夫妻对拜了。
新娘被人从两边扶了起来，看上去似乎很虚弱。
夏天蓝飘到更近的位置，想看个清楚。
旁边两人几乎是按着新娘的脑袋，帮她完成了最后一道夫妻对拜。
主位上坐着的大家长笑得特别开心，听到“礼成送入洞房”的口号，更是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带头鼓掌。周围的宾客也都欢欢喜喜地开始鼓掌，口中说着各种吉祥话，场面一时十分热闹。
所有人仿佛都没有看到新娘被人半架半拖地带离现场，她的双脚反着在地面上被拖行的痕迹，却让夏天蓝无法忽视。
她刚想要追上去时，就被一道空气墙挡住了，紧接着下一秒画面直接跳转到了阁楼上的房间，时间仿佛也发生了变化，由白天变成了晚上。
一道被外面刮上了锁链的房门，出现在夏天蓝的视野内，而门内不断传来绝望的哭喊，以及有气无力地拍门声。
“放我出去——”女子的哭喊声断断续续，不时夹杂着急促的咳嗽。
楼下的院子里有人走出来，似乎静静地听了一会儿，还狠狠地在院子里啐了一口。
“真是晦气！二两银子买回来这么个贱皮子！”
“老爷消消气，少奶奶还年轻，慢慢教嘛。”
一男一女的对话声从底下传来，夏天蓝想要去看看什么人在下面说话，但她的视线似乎已经不能发生了改变了，只能停在二楼阁楼这里。
屋里的哭叫声渐渐弱了，夏天蓝莫名地为她感到难过。
也就是在这一刻，她似乎可以同时听见很多人不同的声音一起说话，有谩骂，有讽刺，有调戏，还有诅咒，男男女女各种都有，却无一例外都是充满了最大的恶意。
这些声音为什么要攻击一个柔弱的女子呢？她不断奔走查看所有变化的画面，想要找到答案，同时也让她看清楚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时间像是过去了很久，又像只度过了一瞬间。
如同梦魇一样的场景，忽然之间又像迷雾一样散去，周围依旧是漆黑一片，夏天蓝发现自己坐在竹林中的空地上，而那个戴着纸壳面具的新娘仍然站在她的面前。
“你愿意帮我吗？”对方的声音恢复成了正常的语调，没有夹杂着诡异的哭腔或者笑声，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夏天蓝能感觉到她原本就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我愿意！”夏天蓝斩钉截铁地应了下来，刚刚在幻象中看到的一切，还能让她的血再热一会儿，但要是再多给她考虑一会儿的话，也许她就不愿意了。
“谢谢。”对方这一回是双手摘掉了脸上的面具，递到了夏天蓝的眼前。
夏天蓝做了一个深呼吸，伸手把面具接了过来。
如同一个慎重的交接仪式，她缓缓将纸面具戴到了自己的脸上。
这一次是她自己自愿的。
只不过戴上面具的一瞬间，她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急速飞了起来，穿过竹林，自动在寻找来时的路。
夏天蓝几乎能感觉到树叶刮蹭在自己身上时微微的刺痛感，忽然之间有一只温热的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一个熟悉的声音对她说道，“找到你了！”
村长家里的婚宴已经开始了，院子里摆了好几张大圆桌，每一张桌边至少能坐得十个人，从后院厨房里不断有人端上些凉菜跟喜饼糕点，已经开始布置宴席的内容了。
而喜堂内，所有人都站到了该站的位置，翘首期盼着望着内院阁楼的方向。
先出现的人是新郎，被两个人搀扶着，直接坐到了主位上，一旁连村长都是站着的，所有人似乎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那年轻人一身新郎装扮做不得假，而且脸上涂抹得红红白白的妆容反而能让他更好地融入进整个诡异的婚礼现场。
但从他坐在那儿开始就一动不动，脑袋也是微微歪斜，眼眸低垂不知道是看地板还是在看自己的脚。
这情绪不像是来娶媳妇，倒像是刚死了亲爹。
隔壁老王忍了又忍，才没把自己心里话说出来，“这就是姚大壮？看起来也不壮啊！”
“听说是病着，这场婚事就是用了冲喜的。”李狗蛋接话道，她好歹也是住进村长家里的客人，这点八卦早就打听到了。
“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不是病着，是已经嘎了。”海狮哥盯着那新郎，表情严肃地说道。
他们站的距离，跟新郎的位置至少隔了七八米远，隔壁老王忍不住用崇拜的目光望向他，“你这是用了什么高科技，还是超能力，这么远看一眼就知道了？”
李狗蛋已经被海狮哥的话吓得面无人色，忍不住往他们俩的边上靠了靠，小声问道，“那他们还要举办婚宴是干嘛呀？其他的人呢？还都活着吗？”
他们俩的话，海狮哥都没有回答，而是直接用下巴示意让他们看前面那个小门，“嘘！新娘来了！”
话音刚落，本来还有乐班子助兴吹奏的乐曲声，一下子像被人按了暂停键，在几秒短暂的空白中，有一个人高声喊道，“吉时已到！新郎、新娘拜天地咯！”
这人的声音高亮，像是把所有人的情绪都调动了起来，他们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