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章 碑下痴人10:乌梢蛇
即使人们曾经无数次按捺不住想要闯入洞内,窥探洞内的世界。但终归无缘,大火带走了这神秘世界的一切,只留下人们小心翼翼的想象。
以前乱草丛生,蜂群飞舞,蛇虫出没的景象让人望而却步。如今空洞清冷的黑暗让人生畏。整个冬季,即使在阳光最明亮的日子里,黑暗也依然驻守在洞口,阻挡着一切光线闯入洞内。
火熄后,远谷冬日里一阵慌乱的骚动似乎正渐渐趋于平静。
但是人们对蛇,对宝贝,对山火的讨论和想象却久久不能平息。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份自己对洞内原貌的特定景象。
见识过群蛇凶相的三人虽然在心里无法自控的总把那一幕与神鬼妖魅联系起来而对提及此事经常是讳莫如深的神态。但众人还是在他们欲言还休的只言片语中各自把当时三人遭遇的画面在心里刻画了出来。
有人不相信说那是火晃了眼睛看到的错觉。有人则就着热闹拍着胸脯保证,说这样的景象自己或是谁谁谁也在哪里见过,还把故事编排的更加丰富惊险。
最奇的是有人说那洞里住着山神,火烧了山神的房子,山神召蛇来搬家了,烧房子的人山神还要派蛇去咬死的。吴水生听到这般说法,不禁的心虚害怕起来。但他心里更相信的是三人不知道想了什么办法把宝贝藏了起来,然后合着伙编个这样的故事哄骗吓唬自己。
叶小叶问杨贵生是否见过那样的蛇。杨贵生不会编故事,也不会撒谎。说自己在北山东边壑子里的山潭边是看过几次黑蛇的,但那就是胆小的乌梢蛇,见人就躲,跑的快,平日里人们是见不到的。但那蛇可没他们说的那么黑,也没他们说的那么凶,更没他们说的那么大。说自己自小跟着父亲在山林子间游走十多年也不曾见过他们说的黑漆漆的蛇。他们那次肯定是看花眼了。
宁凝霜也表示自己以前要饭时候就见人吃过一条足有四五斤的乌梢蛇,大乌梢蛇是有的,但也没那么大。
远谷山里山外的人们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县城,而走出过这个县的人就只有宁凝霜一人了。
所谓一方有一灵,一地有一霸,恰恰远谷的人们所居住的这个县乌梢蛇是极少见的。于是但人们知道黑色的蛇是有的,而且这个黑色的蛇还有一个名字以后,那原本是匮乏的想象一下就变得丰富了起来。
自此,远谷便有了一种没有记载,也没有人真正见过,但是人人深信是有的蛇,远谷的乌梢蛇。
其实他们但凡有机会走出这个县,或是常能听到外边人的声音,亦或是左贤贵在他那两箩筐书里其中一筐的最底下翻出来一本叫《贤方民集》的旧书。那他们就会把乌梢蛇吃不吃人的猜疑变成乌梢蛇好不好吃的讨论了。
左贤贵媳妇是觉得那是梦的,因为她喜欢那个梦。她跟左贤贵说自己曾听奶奶们说过,如果是自己或者自己的男人梦见了蛇,那自己准是怀了孩子了,她还信誓旦旦的让左贤贵等着看。
左贤贵媳妇的话很快是得到了验证的,停了两月的月事,经常犯恶心,杨贵生老娘和周生生媳妇一参谋。他们夫妻就确定了自己即将在第二年迎接自己孩子的诞生。
于是在这份喜悦和媳妇可靠的经验证实下,左贤贵内心的恐惧也逐渐被冲淡,他也怀疑自己当时可能真的就是恍恍惚惚做了个梦。
因为他清楚的记得蛇群当时在自己身上吐下了恶涎,还留下了满身的腥臭,但是回到家后媳妇却说什么也闻不到,他后来问周生生和老撺他们也是这般情况。
左贤贵媳妇的这番说法以及后来得到的证实可把周生生愁坏了。
自己可才得了小周六福和两箩筐的债,日干夜忙的才够她们娘俩勉强混个饱。北山那边也久不敢去了,之前干到一半的活也废在了那里,垦不出那半亩荒地,百斤谷子的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清得。如果说那蛇是梦,这接着再给自己送个周七福周八福的,自己可咋养活的起。
更要命的是周生生自北山上下来,那是见着绳草竹杆都能想起蛇来。高高壮壮的一个汉子,出门下地的周边要没个活人伴着,那后背总觉得发凉。
就这样在杯弓蛇影的困扰和生计难续的压力下,整日担惊受怕,萎靡不振的。
有一日他一人出去,被一根起风摇动的小竹竿吓到跌进水里湿了一身,回来就发寒发热的一病不起,嘴里说着胡话,连着几日也不见好。
这可把周生生媳妇急坏了,也跟着在周生生床边是每日的以泪洗面,两人是各说各的胡话。把个杨贵生母子忙坏了,一个顾着给看娃,一个每日里上山拔草药给续命。
这胡话一说就是七八天,直到小甘老爷来看时,周生生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他说给免一半谷子,又可能是襁褓中的小周六福连听了爹妈七八天胡话,不耐烦的清清楚楚喊了声“爸”。
于是第二天周生生就病情好转,没两天就气色见好,再两天又精神焕发能下地干活了,也不怕那草像蛇了。
在周生生想来,还是杨贵生老娘说的对,梦见蛇那是消灾的。这不就消了自己一半的债嘛。
按宁凝霜的说法,那乌梢蛇据说是灵蛇,带财。
本来半信半疑的老撺见同样见着蛇的左贤贵和周生生都渐渐落了好,也就不再怀疑了。并跟小甘老爷和宁姐儿说好了,这财要是没带他个人身上来而是带小楼里来了,那得有他一份,每年停工的白米得多十斤。小甘老爷和宁凝霜都表示是该的,于是虽然财还没带来,但心里倒认准那每年多十斤白米已经是得了的。
就这样,三人的受惊又得好。人们嘴里的乌梢蛇又变得更千奇百怪了,它既是可怖的,又是吉祥的。
后来又有人说自己在山脊上看到一条像大方竹一样又长又粗的乌梢蛇,肚子里吞了头大野猪。另一人也说自己在山凹里看到一条盘卷起来像大簸篮一样大的乌梢蛇,尾巴一甩就打倒了一棵松树。再有人就说自己看到了一大群,但是都很小顶多比大蚯蚓再大点,会钻洞,能把石头钻出印来。
但这些唬人的说法都一一被人点破。有人说旧年春就见过山脊上那副野猪骨架子,齐齐整整像老死的。有人说那松树是自己前几日刀砍下的,上面有一窝黑蜂,自己捡了一大盘蜂蛹油炸了吃。又有人说那麻石上的磕印子都是自己进山怕迷了凿的记号。
但是这些荒诞不经的故事仍然为繁茂狂野的远谷山林增添了一笔诡秘的浓浓黑色。乌梢蛇趴在远谷人们的脑海中驱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