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各怀心思
听到南州二字，陆柔蓁脑中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
那似乎是深夜的密林，黑漆漆的一片，一道寒光在她眼前划过……
她想看得更清楚些，但怎么也想不起更多。
陆柔蓁心中一紧，置于双侧的手微微握拳，她的记忆，终于能想起，虽然只有点滴。
耳边传来顾璟的询问声，陆柔蓁垂下眼眸，盖住眼底激动的情绪，再抬头看顾璟时，清澈的眸中，是一片好奇与不解。
“夫君，南州真的那么好玩吗？我不记得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再去？”
顾璟抬眉，怀疑地审视着她，“你真不记得？”
“夫君，我到现在，对于过去的一切，什么都想不起来，王大夫说，让我不要着急，慢慢会想起来的，可是……”
陆柔蓁瘦削的肩膀抖了抖，澄澈的双眸中沁出一层水雾，楚楚可怜地望着顾璟。
“可是，我好难过，我忘记了夫君带我去过的南州，忘记了和夫君曾经琴瑟和鸣、鹣鲽情深的美好岁月，忘记了我和夫君是如何相知相许……我也不想这样的……”
她娇滴滴地抽泣了几声，拿着锦帕捂着嘴儿，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眶中滑落，她泪眼莹莹地瞅着顾璟。
“夫君，我好怕，我会永远想不起和你在一起的那些过往，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一些我们过去的事啊？你和我说说，我兴许就能想起来了呢。”
陆柔蓁娇娇软软的声音，如羽毛一般，柔柔拂过顾璟的心间，激起绵绵密密的酥麻痒意。
见顾璟怔愣，陆柔蓁伸出白皙纤长的手指，扯了扯顾璟的衣袖，撒娇道：“夫君，和我说说嘛，好不好嘛？”
顾璟低头，定定看着露出小女儿情态的陆柔蓁，她若不是失忆，绝不会在他面前展露这样的温柔小意的一面。
那她以前这般撒娇，都给谁看了去？
她那个一再拖延婚期的未婚夫婿？还是某个他不认识的野男人？
压抑着内心的不甘与妒火，顾璟表面仍是一派清风朗月的温润模样。
“好，你想听什么？”
陆柔蓁泪眼中闪过惊喜，“夫君与我说说，我们初次见面时的事吧。”
顾璟眸光闪了闪，想起多年前的那一天，他在从书院出来的路上，被同窗威胁殴打，陆柔蓁从天而降，熟练地给几人的头套上麻袋，痛揍一顿，然后二话不说地拉着他就跑。
“我们初次见面，是在山间小路上，那时你被歹人拦路，我出手相助，我们就此相识。”
顾璟清润的嗓音徐徐道来，望着陆柔蓁的眸中满是怀念与深情。
陆柔蓁打量着顾璟，犹豫着问：“夫君，你一个人，单枪匹马地来救我？”
“我略通武艺，小小歹人，不是我的对手。”顾璟说得肯定。
陆柔蓁直觉有什么不对，但也不好再提出质疑，又问：“我们从那之后，就在一起了吗？”
想到他们曾经一起度过的开心时光，顾璟眉目舒展，笑着握起陆柔蓁的手。
“我救了你回家，你便赖在我家里不走了，霸占了我的屋子和床不说，还把我赶去睡偏房，每日还点菜，让我给你做好吃的。”
“我有这么坏吗？”陆柔蓁直觉顾璟在骗她。
可转念一想，让顾璟做饭给她吃，似乎也挺让她期待的。
陆柔蓁眼珠转了转，“那后来呢？我在你家这样……你的父母家人，应该不会喜欢我吧？他们能同意你娶我进门？”
“我没有家人。”
顾璟声音陡然变冷，握住陆柔蓁的手，也倏然一紧。
“我的婚事，我自己便可以做主，你我心意相通后，很快就成了亲。”
“是这样啊……”
陆柔蓁不置可否，顾璟的话，总让她有种难言的怪异感。
“那我的家人呢？他们……有没有说什么？”
男女成婚，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顾璟的婚事他自己能做主，那她不会也是自己决定的吧？
顾璟黑眸幽暗，目光沉沉看来，如黑云压顶，让陆柔蓁想向后缩，但她的手被他紧紧握住，退无可退。
“夫君，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到我的家人，有些难过……我失忆了，连我的父母亲都想不起来了。”
背后传来一阵暖意，陆柔蓁无措而僵硬地任由顾璟将她圈入怀中，低沉沙哑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
“蓁蓁，别难过，你还有我。”
顾璟摸了摸她的乌发，将她抱得更紧。
“岳丈已经去世多年，岳母在岳丈去世后，去了庙中带发修行，她不喜人打扰，你们之前很少见面。”
窝在顾璟怀里的陆柔蓁，听着他说父亲已经去世，她的胸口如被针扎一般，隐隐刺痛。
“我父亲他……是怎么去的？”
顾璟呼吸一滞，片刻后，淡淡答道：“我不清楚，我们初次相遇时，你父亲已经故去多年了。”
“那我母亲，在哪座庙里修行？”陆柔蓁继续问。
“在京郊山里的寺庙。”顾璟答得很快，“若是你想去见她，等我将这边的差事完成，回京后带你去，可好？”
陆柔蓁如猫儿般，在他怀里蹭了蹭，“夫君的差事，何时能办完？”
“我们刚到江州不久，还需要些时日，你在府中好生养伤，或许等你养好了伤，恢复了记忆，我们也该启程回京了。”
顾璟将她从怀中扶起，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目光望向窗外。
陆柔蓁知道，他在看天色，是准备要走了。
这一走，又不知几天才能想起她来。
在顾璟开口离开前，陆柔蓁拉着他的袖子不放，软软道：
“夫君，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是怎么受伤的啊？下人们都说不知，我只能来问你。”
顾璟温和笑着，按了按她拉住他的手，“来的路上，你不愿坐马车，闹着要骑马，从马上摔了下来……”
他无奈又暗含警告地看着她，“以后可不许再如此任性了。”
“我知道了。”陆柔蓁乖巧点头，摔下马受伤失忆，似乎是个不错的理由。
“可是夫君，为何我身边的丫鬟和嬷嬷都不知道呢？我问什么，她们都说不知道，她们是服侍我的，怎么都不知道我的事？”
陆柔蓁苦恼地求助道。
顾璟唇边的笑意逐渐消失，“蓁蓁，她们一直待在江州的别院里，当然不知道你的事。”
陆柔蓁略带惊讶地抬头看他，“以前我身边，没有服侍的下人么？”
“那些没能阻止你骑马，害得你受伤的下人，自是都发卖了。”
顾璟说得理所当然，声音中包含着愠怒。
“蓁蓁，你要听话，凡事都可以叫罗嬷嬷来找我，切不可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又陪着陆柔蓁坐了一会儿，顾璟就被下属匆忙叫走。
一直到第二天午膳时，陆柔蓁都没有再见到他，看来他是真的公务繁忙。
陆柔蓁心情颇好地用过午膳，休息了半个时辰，就让罗嬷嬷陪着她去花园里走走。
之前她要出院子门，罗嬷嬷和婢女们都拦着不让，如今顾璟发了话，她们自是不能再阻止她。
罗嬷嬷召集了春花、夏月两个大丫鬟，左左右右地簇拥着陆柔蓁，像捧着珍贵易碎的瓷器般，四五双眼睛都盯在她身上，生怕她磕了碰了。
听了昨日顾璟的话，陆柔蓁也理解了罗嬷嬷她们的担忧，主子犯错，下人担责，她也不想为难无辜之人，便由着罗嬷嬷张罗去了。
府中的花园，倒是修得有些意趣。
绿竹环绕，怪石嶙峋，奇花异草，争相盛放。
陆柔蓁在婢女们的搀扶下，漫步其中，新奇地欣赏着园中美景。
走了半炷香的时间，罗嬷嬷担心陆柔蓁累着，让丫鬟扶着陆柔蓁去园子中央的亭中坐着歇息。
凉亭中，早已布置好了茶水糕点，椅子上还铺着锦缎坐垫。
陆柔蓁刚坐下，就见一个圆脸的中年男子，带着两个捧着果盘的丫鬟走进了亭子。
“罗嬷嬷，这位是？”陆柔蓁看着人眼熟，但确实不认识。
罗嬷嬷介绍道：“夫人，这是府中的沈管家。”
沈毅和善地笑着，对着陆柔蓁行了一礼。
“给夫人请安，您身体恢复得可好？听闻夫人今日来逛园子，备了些果子，请夫人笑纳。”
沈管家身后的两个丫鬟，小心翼翼地将两个果盘放在桌上，陆柔蓁扫了一眼，竟是两小盘荔枝，不是普通人家能吃上的果子。
陆柔蓁看着眼前的这位沈管家，觉得他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管家位置重要，应是顾璟的心腹之人，且听他这番话，与自己这个夫人也很是熟稔。
这个沈管家，以前认识她？他是跟着顾璟一路从京城来的？他知道她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