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
温沁看着徐辰逸给简弈温柔擦洗的模样,心里的反感渐渐升起,就像是新生起来的太阳。
越升越高,越升越高,马上就要蔓延到生活的每一个角落里。
他此刻故意在简弈面前提起,无非就是想要刻意凸显,两个人的关系有多么好。
徐辰逸也知道自己的计划败露,此刻不能对简弈有任何的偏差,但凡被简弈发现这件事他有参与,他就死定了。
简弈这个人,除了对亲人之外,对着世上的所有人,永远都是毫不留情。
哪怕是现在他受了伤,躺在床上,像是一个脆弱的孩童。
只要唤醒他心里的那只野狼,徐辰逸都能料到,自己会瞬间被吞噬无踪。
即便如此,他还是要冒险一试,把温沁搞到手。
温沁是简弈的掌上明珠,是他最宠爱的小妹妹,只要温沁对徐辰逸有了感情,那徐辰逸日后就相当于有了一张免死金牌,即便是事情败露他也有活下来的机会。
很明显的是,已经知晓一切的温沁,并不这么想。
就在温沁盯着徐辰逸看,想着要怎么让这个贪心的罪人露出真面目的时候,简弈忽然开口,说道:“小沁,你喜欢雏菊吗?”
温沁见他问,既不想和徐辰逸当庭对质,又不想说自己喜欢,只好折中地说道:“不太喜欢,也不讨厌。”
简弈看向她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温沁察觉到这一对视的时间里,有些许的闪躲。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才和简弈有了一点点亲密,就在这么一瞬间,仿佛是公路上高速行驶的两辆车一样,才刚刚一触碰,就立刻飘远了。
温沁说道:“简弈哥哥,有什么问题吗?”
简弈不说话,只是笑。
他笑得那么奇怪,好像是在为什么高兴,却又像是站在墓前,为什么哀悼似的。
终于,他不再笑了,躲开了徐辰逸给他擦头发的手,抬眼看了一眼自己的朋友,这才缓缓看向温沁,说道:“既然不喜欢花,这么大费周章,看来是很喜欢人了。”
温沁一时间失语,她才不喜欢徐辰逸,既不喜欢人,也不稀罕花。
看到徐辰逸这个人相关的一切,就不耐烦,看到都觉得浑身难受。
厌恶从骨头里生长出来,刺破了肌肤,快要浮到脸上去了。
徐辰逸倒是很满足地笑着,似是有几分羞涩,就连给简弈擦头的手也变得轻柔了,笑着说道:“谁知道她喜欢人还是喜欢花,大小姐的心,难猜的很。”
温沁很清楚,她现在还不能动徐辰逸。
刚跟孔扬控制住局面,若是这个时候踢了徐辰逸,孔扬那边的情况乱了,对她不利。
难过的是,最该知晓一切的简弈,一无所知。
温沁说道:“我先走了,你们聊。”
说完,她转身上楼。
她一走,简弈的心才沉下来。
徐辰逸还在给他擦头发,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态,笑着说道:“这丫头的心事真难猜。你说她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女孩子就像个谜团,怎么都找不到合适的解法。”
徐辰逸说这话的时候,简弈沉默着。
注意到他的沉默,徐辰逸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太对。
简弈阴沉沉地开口说道:“你外面有多少女人,我从来没管过你。”
徐辰逸的手当即就是一顿,急忙说道:“这种时候了,你忽然说这些做什么。”
简弈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整个手臂翻过来,有力的手像是铁钳,扼得徐辰逸手腕剧痛。
湿漉漉的头发下面,一双死人一样阴沉的眼睛。
阴沉地可怕的声音,低压压开口:“但是我以为对小沁,你会有所收敛。”
徐辰逸一怔,连忙解释道:“弈哥,你听我说,我——”
简弈猛地松开了他的手,说道:“滚吧。”
徐辰逸见索性温沁不在,这个时候既然已经把什么都押上了,索性押上全部。
他做出一副真心的样子,说道:“弈哥,是小沁主动接近我的。我也知道她是你的养女,我知道她对你很重要,我从来没有主动追求过她。可是你也知道,在圣期亚那,人人都怕她,她实在是太寂寞了,我才会偶尔和她谈谈心……”
简弈冷冰冰地说道:“就算是你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指责我的失职,未免也太令人寒心。”
徐辰逸连忙指天发誓:“没有的,真的是没有!我就是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很可怜,很无助,我想和她说说话而已。我跟你保证,我们就是朋友,真的什么也没发生过。”
简弈怕就怕听到这样的话。
他怕的不是徐辰逸追求温沁,因为他随时可以让这个男人滚蛋。
他怕的是,那个天真的孩子啊,因为实在是太过寂寞,已经把那颗纯洁无瑕的心,交给了这个人。
简弈虽然相信徐辰逸对他的忠心,但是他不相信徐辰逸对待爱情的态度,他很清楚徐辰逸身边到底有多少异性在追随,即便是徐辰逸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没有责任,可是怎么可能没有责任?哪个女人也不傻,若是没有甜头,何必要苦苦纠缠?
就在这时,徐辰逸一脸坦诚地站在他的身边,赤诚的举着双手,坦然说道:“我向你保证。我什么都没有做。”
他什么都没有做?他怕是做了太多。
但是即便如此,简弈一时间想不到,自己到底要指责他些什么。
指责他对小沁太上心?指责他不该对小沁太好,去和她交心?指责他就这么横生枝节,拦在他们中间?
他想不到合适的指责,甚至连一腔怒气,都不知道要何处发泄。
他啊,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缺了块什么地方。
只能就这么,就这么,空落落地,飘荡下去罢。
温沁离开了简弈的房间,将管家拉到后院,开始和他商议出海权的事情。
在这个期间里,她始终走神,很难把注意力集中在出海权这件事上。
即便是她的心里也知道,事关几千个市民的生活,这件事做不得轻易。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滴得响了一下。
温沁满心烦躁地打开来看,是一条陌生人的消息:“没想到我还能找到你吧。”
说实话,作为一个女孩,温沁最怕这种来历不明的消息。
不知道姓名,不知道来处,仿佛是一个鬼影,就这么存在与黑暗与光明的交界线里。
危险,又平庸着,只能由幻想来填充。
而这些幻想,尽数都是圣期亚那各路强|奸或是谋杀的新闻。
还没问清楚来路,恐怖电影已经在脑海之中上演,将她震慑住。
这时,又一条消息发来:【不吓唬你了,我是孔扬。我和你学校的老师有点熟悉,所以在他那里求了你的联系方式。】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孔扬,温沁反倒是有那么一点的安心。
明明是动手伤害简弈的人,明明是她生活里搅乱一切的凶手……
可是这个一身正气的年轻人,给人一种强大的镇定感,让人只要在他的身边就开始渐渐地感到安心。
他和简弈,就像是一场暮色的两端。
一个人是明媚张扬的白日,烈日炎炎,光明像是农药一样泼洒而下,将一切的秘密全部洞悉。
像是手术台晃人眼的白灯,像是锐利的刀片,剖开所有的秘密。
另一个则像是海洋上日落后无止尽的黑暗,黑夜通向永恒,通向翻涌的浪潮,通向无数冰冷的过去和死尸。
像是光明背后的阴影,像是密封的罐子里,存着的一点无声的静寂。
可是温沁好像已经习惯了,与黑夜中的那个人为伍。
这样强烈的光明一照向她,反倒令她像是骤然被人发现的小虫一样感到不安。
温沁不敢和他有太深的联系,尤其是对他的身份也不敢高攀,只能尽可能客观公正地问道:“是为了出海权的事情吗?”
孔扬回复道:【就这么看重出海权吗?】
除了这,温沁实在是想不通,孔扬接近她的目的是什么了。
即便是为了出海权,现在简弈一出事,简家人心涣散,筹备多年的孔扬若是想要拿下海域,也未必是什么难事。
既然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何必要来此留恋她这个苦苦挣扎的残余呢?
毕竟,温沁的那些小把戏,他早都看穿了不是吗?
温沁回复道:【我以为,对于你来说,出海权是最重要的。】
孔扬回复道:【出海权是很重要,但是并不有趣。】
【说起有趣的事情,最近圣期亚那的第一个游乐场要开业了,你愿意赏脸来参加吗?】
温沁对这个游乐场的印象很深。
在过去,圣期亚那一直靠着转运各种货品维持着国家的运营,因为国家本身不从事生产,只是有一个港口,可以为其他的国家运输货品谋取利益,这才使得码头成为了这里多年必争的宝地。
但是谁也没想到的是,就在所有人都在争抢码头的时候,孔家把飞机场建起来了,开始发展旅游业务。
圣期亚那的美丽风光,吸引了全球各地的人们络绎不绝。
这片浪漫的海域啊,实在是有太多、太多可以属于情人之间的美妙场景,而飞彻底沦于土匪之手。
也正是因为孔扬的这个远见,在这一次争抢出海权的斗争里,码头生意日渐衰落,即便是那些大规模死伤抢到出海权的人,最后,也还是不得不像新一代的首富孔家低头。
温沁对去游乐场游玩并不感兴趣,但是她对那里的生意,很有兴趣。
可是游乐场的相约,明显是少年少女才会做出的约定。
在比朋友更多几分、又比情人略浅的情谊里,那里还真是个好地方。
温沁看着孔扬的邀请,犹豫着。
怎么才能让她显得既想要合作,又不过于轻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