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红色小鸟
八月已经立秋，赶着伏天的末班车，迎来了白露。但九月初的气候还是和夏天没什么两样，白日里三十五六的温度，动物园的栏杆同样烫得人不敢去碰。
沈沅戴着墨镜，涂了防晒霜，穿着防晒服，拿着林双澄上次买来的新伞。任何一个不想晒黑的人都视毒辣的太阳于敌人，全副武装着，但当雨季来临，又无比期望太阳早些出现。
深渊开车载着林双澄过来动物园的，和沈沅一起的哈士奇剃了一身薄毛，看那严肃的表情和沈沅的社交头像一模一样。一人一狗看上去神神秘秘的，不像是来逛动物园的，反倒更像什么侦查敌情的显眼包。
“呃”
林双澄仍旧背着那只上班用的背包，把笔记本电脑换下来，里边背着充电宝、数据线、两瓶矿泉水还有一点小零食。一件浅色的t恤，五分长的裤子，露出白秀的小腿。
“你要不擦点防晒？”林双澄的小腿白得太刺眼，青色的血管也若隐若现，换句话说，沈沅觉得林双澄简直是细皮嫩肉的，一副从没见过日光的感觉，但这种天气，不给她晒伤算是好的。
林双澄摇摇头，她们是早晨七点出发的，动物园远离市区，到了大门口已经是上午九点。林双澄想去很多地方，游乐园，动物园，网吧，各种旅游景区，爬山，看海，游船，坐绿皮火车，还有很多她没去过的地方，但也只是想了。如果人类早期最难征服的是海洋，那林双澄踏出去的每一步都是她世界里的一万海里，即便那只是商场里的一个网咖。
哈哈逡巡在林双澄脚下，林双澄一直以为那是哈哈对她表示亲近，狗子被沈沅拽了两下牵引绳后才乖乖地站在了两人中间，不一会儿沈沅换了手，哈哈只能在外围走着，看上去情绪不高。
这座城市的动物园占地面积很广，每种动物的园区足够动物们在之中制造自然而然的假象。
“想怎么走？”沈沅拿了一份游园地图，地图上有三条线，沈沅大概算了算要是一直逛到晚上六点闭园的话，勉强可以游览完整个动物园，最理想的游览方案是只逛至多一半，下午三四点就可以往回赶，天黑之前可以回到城里。这样林双澄就不会担心回不去了。
林双澄面上不说，但她故作仔细看地图的样子已经暴露了她所有所想。林双澄双颊鼓鼓的，好几分钟过去，她抬头看着沈沅：“下午可以早一点回去吗？”
“我是想在这里逛一天的话可能会饿，晚上可以早点回去吃晚饭，回去休息。”林双澄对自己所说的进行了个补充说明，沈沅的表情隐藏在墨镜背后，她怎么也猜不到沈沅的想法。她已经身在距离城市两小时车程的地方，才想起来就这样跟着陌生人出来玩是不是会有风险，是不是自己太过轻信别人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自然也没有得来容易的门票，她心底忐忑着沈沅是否还有别的所图，眼里便把她想到的所有都说给了沈沅看。
“嗯，听你的，只是上次说要请你，不确定你喜欢什么，刚好有两张票，我也想来遛遛狗。”沈沅用哈哈来做借口，哈哈听到在说自己，立马变得有些急躁，一个劲在沈沅身边打转。
哈哈原本一条不怎么爱出门的狗，在这里终于找回了哈士奇的本色，一个劲地在草地上扑腾打滚，顶着眉间三把火梗着脖子跳脚。它想自己为了沈沅实在付出了太多。
最后是沈沅定下了路线，在动物园里绕个小半圈，然后去水族馆，那边有休息的地方，还可以看海狮表演。
熟悉动物分布区域的人一看地图便会知道，这动物园里的布局算得上是个惊喜。沈沅选择的是西南路线，从陆地动植物一路向西。
园区内游览的人很多，但很安静，各种鸟类的呼叫声划过天际，不绝于耳，是林双澄从来没听见过的声音。林双澄驻足在一座用铁丝网封闭的小院前，院里花草流水一应俱全，食盒周围散落着几颗饲料，地面上残留着一些不可名状的东西和饲料混在一起，早就被踩得稀烂，看来是清洗也无法去除的斑驳痕迹。铁丝网上挂着的牌子上介绍说这是一种红色长尾的雀类，林双澄仔细地在每棵树里照着，都找不到红色的小身影，只有婉转动听的歌在小院里回旋，急促的一声又一声。等了好一会儿，身边的游客为了一睹雀的风采，却是来了又走，无人得见这位歌姬的真面目。
“要不走吧，多半是看不到它了。”沈沅提议。
林双澄有些遗憾，手机一直握在手里，随时准备给鸟儿拍照录像。
“也不知道这只鸟是不是以前的那只，各种鸟本来是成双成对的，雌鸟没过几年就死掉了，雄鸟就一直撞铁笼子，饲养员想要去投喂，也被扯掉帽子，抓伤了脑袋，后来通过研究和试验，他们认为把鸟放归野外更好，但那雄鸟飞走后，第三天又飞了回来，落在铁笼门口，怎么也不肯走。”林双澄不肯走，沈沅便也一寸一寸地搜索着那只不露面的鸟，说起以前在这里听过的故事。
“一直在动物园待着，已经不会野外捕食了吧？”林双澄疑惑着，被圈养起来的鸟，食物得来容易，一到外面的世界，处处都是落脚之处，但处处都不是它的落脚之处，于是也只好回到这个虚构的家里么。
“这里动物的单间都不算小，视野开阔，以前饲养是半放养的模式，不会直接投喂饲料，只在它们在里边找不到食物的时候进行投喂，有一段时间这里边住了好几种鸟，树也很多”，沈沅用手比划着这只大铁笼子，围着这种笼子走一圈，人只需要数步即可，步道边也有树，除了麻雀也有些不知名的鸟躲在里边，“后来这只雄鸟就不捕食了，饲养员喂什么它吃什么，每天就在树里啾啾着，累了就歇会儿，休息好了就继续。”
“是因为雌鸟不在了，去到哪里都一样吧，我倒希望换了一只懒鸟在里边，不要出来营业的好。”这个世界连鸟的故事都很令人悲伤，林双澄悻悻放下手机，打算离开。
“看，快看！”
林双澄刚转身，身边有人压低了声音在和同伴欢呼，同时沈沅也拽住了她。
红色的小鸟露出一截尾巴来，但里边的树木整体呈暗红色，林双澄并没有找到那一抹红在哪里。沈沅将她拉到身前，把手机镜头对准红色小鸟出没的地方，让林双澄拍照。
“我，我没看到”林双澄的心狂跳，她的视线跟着沈沅的手指，却怎么也看不见那一点红。
旁的游客低声窃喜，时而惊呼那小鸟又换了方位。两个小孩兴奋地追着小鸟跑，不小心撞到沈沅，沈沅又撞到林双澄，林双澄费了好大劲才定住自己，没撞到铁丝网上。
“对不起啊。”家长在跟沈沅道歉，沈沅偏过头去，和那家长搭了两句话，回头发现林双澄站在她身前，浑身紧绷着，握着手机一动不敢动，眼睛直直地看着铁笼子里。
沈沅往后退了一步，林双澄稍微松了一口气。
“有拍到吗？”
林双澄低着头捣鼓手机，紧张得连字都成不了句：“拍，拍到了，但是，太糊了，我删掉，重新拍”
“啊，快看，飞起来了！它出来了！”一旁的小孩高兴大叫，展开双手，同鸟儿一样，在原地划着圈，奔跑着。
“还有一只！是两只！”又有人忍不住喊了起来，路过的人也被吸引了目光，都凑到了这大铁笼跟前。
几乎是一瞬间，红色小鸟的院子被围得水泄不通，林双澄站在最前排，沈沅带着哈哈在身后护着，倒也没人挤到她，她独享了一份天空。
“要拍照吗，我来帮你。”沈沅垂下头，两只手撑在围栏的栏杆上，把林双澄圈在中间。发尾顺势落在林双澄的脸颊旁边，林双澄又闻到了那天晚上的香气。
两只红色的长尾鸟在临近铁笼的顶端盘旋交舞，林双澄想要拍照，却又不敢抬起手机，沈沅以为她是要自己帮忙，赶忙从林双澄手里接过手机，用镜头寻找红色小鸟。
几分钟后，鸟儿又啾啾着躲进了树枝。围观的人群也渐渐地散去，回到一开始有些冷清，隐藏着悲伤爱情的模样。
林双澄跟着沈沅往前走，一路走走停停，沈沅充当导游，讲述着动物园里的故事，林双澄偶尔吭一声表示自己有在听。到了一处草坪时，附近有小商铺，可以休息一会儿，沈沅回过头来，林双澄跟在她身边一步远的位置，脸却是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