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3 蒲公英海的狐狸
这分明是——莱文砂恩的声音。只是更添几分温柔沧桑,不再有他们初遇时的勃勃生机,亦不复宴会中的明艳动人。
她说:“相信我,流浪者,不要让梦境再度降临夜幕。”
“只要让艾因醒过来,温迪也将随之苏醒,让艾因他引领你们离开此地。”
“用镜子,唤醒他。”
流浪者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莱文砂恩的声音,但不知道她在哪里说话:“莱文砂恩,是你吗?”
那声音的主人仿佛根本听不到他的回应,只留下毫无缘由的低语:“这朵蒲公英能将你们送往艾因身旁,我的力量有限,不要让‘莱文砂恩’察觉。”
丹德里恩听到流浪者忽然喊他姐姐的名字,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对着空气说话,又望了望散兵那边,和他对视上了,彼此大眼瞪小眼,
散兵皱着眉。
他对流浪者道:“又是那个与你说话的人?”
流浪者点头,他抬手,一阵风起,草木簌簌而动,一朵完整的蒲公英从天空中飘到他的手掌间。
流浪者等待了片刻,确认那声音消散不在了后,将手中之物展现在两人眼前:“是莱文砂恩的声音。她让我们去须弥找到艾因,用镜子让他醒来,这样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个梦境,温迪也会苏醒。”
“但是,”流浪者费解道,“她让我们要小心,不能被‘莱文砂恩’察觉。”
散兵听了这话,露出一丝不耐的冷笑,他挑眉回应:“你真的确定她是莱文砂恩吗?”
流浪者也有着些许迟疑,不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丹德里恩冥思苦想:“那我阿姐为什么不现身,她只想跟你说话?”
散兵道:“她可是让你防备我们所见到的‘莱文砂恩’,一个是我们亲眼所见带走艾因把我们留在这里,现在却让你相信他,帮助我们去找艾因?你不觉得滑稽吗?”
“也许……梦境里有两位莱文砂恩。”流浪者也只能做如此猜测,他看着近在咫尺,陷入沉睡的温迪,想到了当时进入梦境时他所说的话,这个梦境是由艾因创造出来的,梦境与诗歌一样拥有无限可能。
“这么说,你是决意相信这位莱文砂恩的话,相信她是在帮助我们,而不是等待我们的另一个陷阱?”
流浪者点头。
散兵直视着他的眼睛,忽道:“行吧,至少这样我们不是无头苍蝇似的乱闯。”
“既然你这么确定,那我们就去须弥。”他加重语气说道:“看看你的信任究竟是否值得。”
丹德里恩蹲在温迪身边,大气不敢出一声,差点以为他们两个要吵架,说的还是关于阿姐的话题。
他没有参与过莫林宅邸四楼的对话,也没有听见莱文砂恩在牢狱中所说的话,糊里糊涂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哪里来的两个阿姐?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也相信阿姐一定是在帮他们的,怎么可能会是陷阱。
流浪者看着散兵转过身去,他轻轻抚了抚手中蒲公英的绒毛,问道:“这朵蒲公英,要怎么用?”
丹德里恩想了想:“吹一下吧,或者挥一挥,让羽毛飘起来。”
流浪者依言伸出手,大风吹过,原本就高大的风神石像在他们眼里倏忽之间拔地矗立,仿佛更巨大了,三人的身影随风而起,化作小小的三粒种子,随着众多蒲公英种子一起,轻盈飞向蔚蓝的天空。
他们越飞越高,越过风神石像的头顶,蒙德城在视线里化作弹丸。
“我们飘起来了!”丹德里恩的声音中充满了惊喜。他也能随意变成蒲公英随着风在低空翱翔,但从未飞得如此之高过,那些又白又大的云朵仿佛能触手可及。
散兵:“不用你说也知道,废话。”
三人都化作了头带绒毛的小小种子,丹德里恩也看不见他的神色,那就当没听到好了,丹德里恩故作不觉,选择性忽略了不善的言语,转头兴奋地看向另一面。
数不清的壮丽景色在脚下铺陈展开。他们飞越了起伏不平的苍风高地,穿过了湖泊星罗棋布的碧水原,从高耸入云的珉林山峰间掠过。随着风的引领,越飘越远,越飞越高,直至须弥。
只听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句惊诧:“啊,我们把温迪掉了!”
……
「蒲公英,蒲公英,跟风一起,到远方去吧一—」
狐狸念念有词地说。
然后,呼地一下,把一束蒲公英的种子都吹散了。被戏法变成蒲公英的猎人也被卷在暴风中,远远地飞走了。
在旋转中,猎人感到头昏脑胀。那双像湖水中的宝石般闪亮的眼眸,也和猎人的意识,和猎人听见她许下的愿望一样,离他越来越远。
「——让我们狐狸都变成人吧,风神啊。这样,我们就再也不用害怕人的弓箭和猎刀了。」
……
当猎人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村子后边的林子里。
林子里郁郁葱葱地长着好多好多的树,树的中间是一个小湖。
湖就像蒙德大教堂的玻璃,每天都擦得亮闪闪的。太阳透过树叶照进来,落在湖面上,就好像碎了的宝石藏在湖水里一样,可好看了。
是啊。
猎人觉得他一定是看着闪闪发亮的湖水,恍了神,不知不觉睡着了。
才会做出这样的梦。
……
莱文砂恩坐在弯曲遒劲的大树树干上,讲完了只曾讲了第一卷的故事。
艾因将禅那园风铃一样的木牌标识一一挂在大树的树梢上,边问道:“这个故事的名字叫什么?”
莱文砂恩双手撑在树干上,双腿晃了晃,阳光斑驳地洒在树荫间,落在她一橙红的发丝上,她想了想,笑到:“书名啊,就叫做《蒲公英海的狐狸》。”
艾因挂好所有木牌,坐回到她身边,将一片落在她头顶的绿叶摘下,周围是他们一起种下的满目盛开的紫色花朵。
阳光温柔地洒在他们身上。
莱文砂恩笑着,“明明是我在这里住着,跟禅那园那些家伙见面的时间更多,但他们却去找你帮忙挂标识,那些家伙还都以为你是生论派的人呢。”
教令院学生们的派别都依靠帽子上各自学院的徽章分辨,只要把帽子摘下就难以辨认学院了。
自从莫林离世后,她和艾因来到了须弥,艾因成为了教令院的学生,而她则在禅那园边住下了,虽不是禅那园学生,但经常往来,也与那里的许多学生成了熟识。
艾因道:“只是碰巧遇见了,顺手让我帮忙挂上木牌。”
莱文砂恩喜欢禅那园里那些植物花朵,所以他也会经常在禅那园里流连忘返,也不怪生论派的学生误会他是自己人。
因为莱文砂恩喜欢,所以研究这些花圃植物,也是他喜欢的,他们面前那片花圃,就是他所种下。
莱文砂恩俯下身,从身侧绕到正面看了看他,留意到了他的长发,道:“你的头发已经这么长了,让我帮你剪剪吧,就剪个短发。”
“好。”
莱文砂恩:“答应得这么干脆,也不怕我给你剪成叫花子。”
艾因笑了笑,眼中流转着温柔的光泽:“我想在刹诃伐罗学院的论文通过后,就离开须弥。”
他们已经对着地图规画好了路线,莱文砂恩知道艾因所向,不要再束于一地,如旅人一样走遍提瓦特,自由的生活。
“当我们走遍七国,我就带你去蒲公英海,那里的蒲公英,就像这里的花海一样美丽。”莱文砂恩道。
她跳下树木,高兴地跃到艾因种的紫色花圃中,随着她的脚步,花丛一丛一丛的盛开,摇曳生姿,绽放出一片绚烂的紫色海洋,与绿意央然的草地交织在一起。
风起时,盛开的花瓣脱离枝头,乘风而起,最终轻巧地落在树上的艾因手中。他握紧这些来自花海的信使,紫色蔷薇深沉馥郁的花香飘荡鼻尖,笑道:“稻妻眼下施行闭关,锁国令不知道时候才会解开,我们的旅程或许只能走过六国。”
“没关系。”莱文砂恩说道:“这一次,我能陪你很久很久,能和你一起等到稻妻开放的那天。”
温暖的和风吹越苍翠原野,
碧蓝的天空化作大海,
他们从已熟的须弥,去过璃月,去了至冬,漫天飞雪。
而流浪者三人,还反反复复随风飘在天上。
虽然变成了一颗种子的样貌,丹德里恩看不到散兵的脸色,但他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他此时的脸色了。
大概目光如刀,能把他削成八片。
丹德里恩头都要秃掉了,虽然现在看不到头。
但是蒲公英种子头顶的绒毛也要秃了!
丹德里恩急忙说道:“这是意外,我再试试。”
他解不开莱文砂恩的戏法,三个人只能飘在天上,变不回去了。
好在他们漂浮和状态是和艾因锚定的,就像放风筝一样,他们就是那个风筝。即使艾因经历的时间与他们不一致,但蒲公英种子始终能跟上他飘忽不定的位置。
三人跟着他与莱文砂恩一起逛遍了须弥和璃月,虽然时间差造成他们总是转瞬即走。
散兵回应道:“你最好能快点想出来。”
虽然他的语气没有太好,但流浪者察觉觉得他并没怎么生气,“你在想什么?”
散兵懒懒地答道:“当然是想很多,谁让我没你那么容易相信人,只能恶意揣测别人。”
流浪者没有在意他的嘲讽,只是默默控制绒毛蹭了蹭他。
“别乱蹭。”散兵黑着脸,这种子的身体居然也能感觉到痒。
流浪者道:“你有什么猜测?”
散兵看着下面的两人,沉思了一阵,道:“我原本以为这个梦境是艾因主导设下的陷阱,但现在看来,或许真正的幕后操控者是莱文砂恩也说不定,我猜测她在依靠梦境延续着自己的生命。”
他瞥了一眼流浪者,从蒲公英种子上看不出什么,但他道:“她在梦里有手段能使我们沉睡。你是不是还在相信她,但是若再继续下去,你我也说不定会如温迪一样就在这梦境里一睡不醒,沉睡的我们,只会成为她的养料。”
“我之前只是想带你出去,也懒得追究这些,但现在她满怀恶意,若是到时候成为对手,我不会手下留情。”
尽管看起来这个梦境可以为莱文砂恩随意操控,但就凭他们跟在两人身边这么久,而他们还没有发现这一事,就可表明她和艾因在这梦境里,也并非是全知全能的存在。
散兵当然不会让这样被动的局面出现太久,飘到至冬,正合他意,这里愚人众的地盘。
天空是铁青色混合着瑰丽粉紫的颜色,极光的飘带蜿蜒无尽,三人还飘在天上,至冬的建筑出现在眼中。
丹德里恩苦思冥想,绞尽脑汁,还在尝试解开戏法。
而流浪者和散兵正关注着下方的至冬城,莱文砂恩和艾因正在里面。
“等戏法解开了,我们……”要怎么做?流浪者的话音未落,突如其来的剧烈失重感猛然侵袭,天上的极光在极速远离,身体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然拽扯,不受控制地加速度向地面坠落!
丹德里恩还在满是惊喜地大叫:“我解开了!我们变回来了!”很快,声音就被急速下落时的大风吹得走音。
三人直接在空中变化回了原身,从高空飞速下坠,朝着坚实地面栽去。
“白痴!”散兵怒了一下。
在空中无法借力,他狠狠转身,顺势扭转了身体,一手抓住了流浪者的衣服,另一只手揪住丹德里恩的后领,承受着两人下坠与空气暴力的撕扯。好在变回原身时他们三个靠的足够近,让他有及时捞住人的时间,除他以外的两人不会自由落体到地面上被摔得破碎支离,也避免了三人在急速下降中分离。
耳边风声呼啸,刮得耳膜生痛,下方是一片覆盖着厚厚积雪的至冬土地,他们就像是从天而降的流星,从云层之下的高度直冲向雪色原野中的城池。